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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悟开始声称不想上学。
就在吃完早餐后。我把自己用过的碗送去厨房,回到客厅一看阿悟正在哭闹。
「我不想去。我怕。」
他声如蚊蚋,低著头几乎令人担心他的小脖子会断掉,正在对穿围裙的妈咪倾诉。我冷眼瞄了一下那样的阿悟,走向洗手间。
镜中的我,还有点惺忪欲眠。好像是熬夜的关系。我一边刷牙,蓦然想到。阿悟不管什么事都视为降临在自己身上的不幸,所以他认为在学校发生的事全是不公平不合理的现象。但是虽说如此,过去他好像从来没有抗拒过上学吧?
我有点不祥之感。
一切,都是因为阿悟乱讲话。心头的不安转为愤怒,我狠狠磨牙。松口之后,有一点点铁锈味。
接下来只须去二楼换上制服,然后就可以只考虑自己的事直到傍晚。但我经过客厅前面时,听见妈咪说「你讲那种话会被阿遥笑喔」,忍不住停下脚。因为我觉得,如果假装没听到提起自己的名字过门不入,说不定会留下不好的印象。
纸门是敞开的。妈咪看到我,朝我投来「得救了」的眼神。
「啊,阿遥。不好意思,可以拜托 你一下吗?」
「啊?嗯。什么事?」
妈咪站起来,也走到走廊上。虽然对著我压低嗓门,但我想她的音量并未小到阿悟听不见的地步。
「那孩子说他不想上学。」
「嗯。我听见了。」
眞是伤脑筋耶――我忍住很想这么调侃的冲动,转而问道:
「没头没脑的,这又是怎么了?是在学校发生了什么事吗?」
「别提了……」
妈咪歪头纳闷。
「好像不是那样。那孩子说桥很可怕。」
「桥?」
我家就在河堤边。而小学与中学都在河对岸。我和阿悟,都要过桥上学。
但是,我俩走的桥不同。我是走离家最近的铁桥,阿悟则是走更靠近上游的那座桥,没什么深刻的内情。纯杆只是各自选了离学校最近的路线。
「桥很老旧,一有车子经过好像就会摇晃。所以,他说如果有人同行或许就不用怕……本来应该是妈咪陪他上学才对。」
但妈咪做不到。她得上班,还得做家事。早晨很忙。不用听她讲完我也知道。简而言之,是要叫我陪他上学。
我在脑海浮现地图,不过,当然是精确度极低的模糊地图,想必,就算走阿悟走的那座桥,和我原先去中学的路程距离也差不多。我耿耿于怀的是,会不会被同学目睹我混在一群小学生当中上学。不过仔细想想,我们住在同一个家, 一起上学或许远比一起放学更自然。
不过,这种事想了也是浪费时间。因为我根本不可能拒绝妈咪的请求。但是露出笑脸又好像太刻意,我不甘不愿地鼓起脸说:
「好吧,只要陪他过桥就行了吧?」
「谢谢。拜托你了 如果实在没办法,就让阿悟回来也没关系。」
可以的话我还眞希望这样。
妈咪松了一口气,露出微笑。,然后,彷佛是为了感谢我答应她的请求,从围裙口发掏出两张看似门票的东西。
「这是抽奖券。我在上班的地方拿到的。有兴趣的话,你放学可以去抽奖。」
纸券上写著「常井互助会 春季大福运抽奬」。我把大.福运看成大福.运,忍不住在脑中浮现自己搬运大福麻糬的模样。头奖的奖品是温泉旅行,这个我不稀罕。但是二奬的三万圆礼券和三奖的三十公斤白米的确充满吸引力。不过话说回来,听到妈咪说「如果中奖了,随便阿遥自己怎么处理都行」也很伤脑筋。但是,抽奖好像挺好玩的,我见过喀啦喀啦转动的抽,却没有亲手转动过。虽是个讨厌的早晨,这下子倒是稍有期待了。
但妈咪又不动声色地补了一句:
「要跟阿悟一起去喔。两个人的话,中奬率也会是两倍,对吧?」
怎么可能,我自己抽两次奖就行了。我本想说我自己去,但这时抽奖券上小小的注意事项印入眼帘。「一人限抽一次」。既然如此,好吧,没办法。
我拉开蓝底白色箭羽图案的窗帘,让晨光照进屋内。
挂制服的衣架,挂在房门上方的横梁上。但是好像不太稳,两天就会掉下
次。我每天都在想,今天一定要钉个钉子用来挂衣架,可是到目前为止每天都忘记。
今天制服又掉到榻榻米上。我拍掉蔺草的碎屑,用一分钟换衣服再用一分钟打领结。昨天虽然熬夜,但睡前已把书包整理好。
这下子早上的准备工作完成了。随时可以出发。
等我穿著制服从二楼下去时,阿悟还赖在客厅,而且穿著睡衣。他并不是在哭闹。只见他泰然自若,微张著嘴正在看电视。现在播映的是晨间新闻。报导日本的某某地方正值生产季,可以吃到好吃的某某东西。
「阿悟。」
我这么一喊、阿悟就像被人突然自梦境拽回来,身体猛然打个哆嗦。他怯生生地扭头,看到是我后――
「啊,阿遥……」
他以犹带睡意的声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