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头道谢时,男人已经打开了吸尘器的开关,店内再度充满巨大的噪音。我跨过吸尘器的电线,朝男人指示的方向走去。
门内是一个小房间,应该是小姐的休息室。墙边有一整排铁制的细长置物柜,像是会议桌的窄长桌子上凌乱地放了很多杂志。我一一检查了柜子上贴的名字:小瞳、凉子、小优和洁西,就是没有早苗。我打开刚才那扇门,男人刚好关掉吸尘器。
“请问……"
男人转头看着我。
“上田小姐的置物柜是哪一个?”
“三月。”男人简短地回答。
三月的置物柜里并没有多少东西。装了化妆品的小包,三双高跟凉鞋,两双未开封的丝袜,黑边小圆镜,还有几十张应该是客人留的名片和一百日元一个的打火机。我带来的纸袋似乎太大了。
我把置物柜里所有的东西都丢进纸袋后,门开了。男人走进来,倚在长桌旁,从胸前口袋里拿出香烟叼在嘴上。
“三月,”男人吐了一口烟问,“她还好吗?”
我不清楚男人到底知道多少内情,也不知道上田小姐愿意让他了解多少,只能暧昧地点点头。“嗯。”
但男人还是紧盯着我,我只好补充道:”还不错。””是吗?”
“对。”
我很想夺门而出,但男人似乎无意结束谈话。我拒绝了他递过来的烟,从自己口袋里拿出烟点上。
“她不适合,一开始就不适合。”
男人的声音充满感情。
“什么?”
“三月不适合这个工作。”
他用极度疲惫的语气说完,走了过来,站在贴着“三月”名牌的置物柜前。
“哦,”我说,“是吗?”
“对啊,她不适合,完全不适合。有些鱼可以生长在泥拧中,有些鱼只能住在清流中,对吧?”
男人用脚尖轻轻踢了置物柜一下。
“嗯,对啊。”
“这种事,说不上哪种好哪种坏。”
男人叹了口气将烟灰禅在地上。我不能有样学样,只得寻找烟灰缸。
“她的身体不是不好吗?“男人说。
“对。“我探出身子,把放在桌角的铝制烟灰缸拉了过来,点头道。”是哦。“听到男人的叹息,我拉回视线。他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她身体不好啊。”
我好像中了他的计。”之前就觉得她看上去很累,我还劝她早一点辞掉工作。”男人喃喃说着,又踢了一脚置物柜,然后斜眼看着我问,“会要命吗?”
虽然没有被他的气势吓到,但在他固执的诚实面前,我还是认输了。
“我想应该会,详细情况就不太清楚了。””是吗?”男人又叹了一口气。
“请问,她有没有打电话给你?”
“啊?”
“电话……她最近有没有在你的答录机里留言?”
“三月?在我的答录机里?”
“对。”
“没有,没有,不可能。”
男人离开置物柜,沿着墙壁走过去,打开排气扇的开关。叶片张开,排气扇开始转动。
“你不是三月的男朋友吗?”
“我是上田小姐住的那家医院的人。”
“哦。”
“上田小姐平时很无聊。她可能会住院很久,但没有人来探视,所以请你去看她一下。我相信她一定会很高兴。””即使我去,她也不会高兴。”男人自言自语,“我不行。”
“那要谁才可以?”
我想起上田小姐对录音机留言时寂寞的侧脸。我知道这个问题对男人很残酷,但还是问他:“你认为上田小姐希望谁去看她?”
“不知道。”男人说,“只知道不是我。”他已经不再掩饰受伤的表情。”是吗?”
“帮我转告她,请她赶快好起来。不过即使身体好了,也不要回这种地方。”
男人的话似乎说完了,他丢下烟蒂,用鞋子踩灭。我拿起纸袋,叼着香烟走出那家店。
那是奇妙的两人组。其中矮小的中年人穿着合身的深色西装,戴着黑框眼镜。另一个年轻男人穿着感觉很凉爽的麻质西装,个子很高,别人仰头才能看到他的脸。这两个人身上似乎散发出相同的气息,尽管身高相差到让人觉得好笑,但他们并肩走在一起也不显得奇特,而是散发出一种像乱搭的积木般危险的气息,很难想象万一积木倒了,他们会做出什么事。
我正准备去上田小姐的病房,很怕被他们叫住,便垂着眼睛准备走过去,但两人挡在我的推车前。
“不好意思,打扰你的工作。”眼镜男开口问道,“请问有马先生的病房在哪里?”
他勉强挤出关东话,但一听就能听出关西口音。他努力想表现得很有礼貌,但显然很不顺口。
“嗯……”我毫不犹豫地偏着头思考。虽然不知道找有马先生干什么,但他们绝对不像会带来幸福的使者。“我不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