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这种感觉。小队长最先沉不住气了,说,我们要去搭救友军。”
老人说着,哼了一声。
“他说得很有气势,不过也只有气势而已。大家都知道,一旦这么做,谁都活不了,却仍然准备一呼而上。你能理解吗?只有疯狂可以战胜恐惧。此时,死亡压倒了恐惧感。虽然大家很清楚这样的道理,却无法继续忍受恐惧了。只有胁坂例外。”
到头来还不是上床了。我在心里咒骂着电视上的男人。既然最后还是上床,一开始就该干脆一点,何必说那么多废话。
“胁坂站起来打了小队长。伍长竟然打少尉。但谁都没有出面指责。坐下,胁坂大吼道。他平时很温和,很难想象能发出这么有震撼力的声音。所有人都清醒过来,好像一下子从梦中惊醒了。于是大家再度躲进壕沟,一动也不动地等待战斗结束。小队中有一半人都哭了,包括小队长。不是因为无法搭救战友而哭,而是害怕。大家都一把年纪了,却害怕得哭了,不敢出声,只是眼泪鼻涕拼命流。当然,我也哭了。”
“既然这样,胁坂先生为什么要逃亡?”
“枪声平息后,不知道过了多久,好像有好几个小时,我们仍躲在壕沟里纹丝不动,很久之后,才战战兢兢地四处张望。敌人已经不见了,友军部队也被完全歼灭。我们茫然地看着那些尸体——死神和我们擦肩而过,稍有闪失,我们也会有相同的下场。活生生的例子就清清楚楚呈现在面前。”
“你们害怕了吗?”
“当然。我们都很害怕,但只有胁坂克服了恐惧,没有疯狂,他试图临阵脱逃。只要理智思考,就知道那是最正确的方法。他正是因为还有理智,才作出了这样的决定。然而,一旦恐惧消失,大家开始把胁坂当成卑鄙怯懦的胆小鬼,纷纷认为当时不该见死不救。明明所有人都很自私,最后却变成大家想去搭救,但硬是被胁坂拦了下来。胁坂感受到了这种气氛,但还是努力说服大家。”
南方战线节节败退,一旦战线崩溃,就代表日本本土也列入了轰炸机的目标。这就意味着日本输了,对不对?
“可能是被胁坂看透了内心的恐惧,因而感到懊恼吧,大家都认为胁坂在胡说八道。你们是不是害怕?不如赶快放弃吧。大家似乎听到他这么说。不久后,胁坂的话就传到了小队长耳朵里,他气得火冒三丈,大动肝火。胁坂却凭着自己的耿直试图说服他。小队长无法用道理赢过胁坂,因为胁坂所说的才是正确的。但人一发脾气根本不可能理智。小队长发现自已无法以理驳倒没受过太多教育的乡下下士,更觉火上浇油。再加上之前挨接一事他就已怀恨在心,于是一气之下……"
拔出了军刀……
“他把军刀架在胁坂的脖子上。”
根据陆军刑法……
“根本是乱来,和陆军刑法完全没关系。小队长根本是在军法审判之前就要处决士兵。或许他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停了手,但他……"
并没有收回军刀……
“而是把手伸向我。其实并不是非我不可,只是我刚好站在离他最近的地方。那是我一辈子的失误:为什么当时会站在那里?总之,军刀伸到了我面前。”
砍他的头……
“小队长对我说,我命令你杀了他。当时,我真的慌了神。小队长脸色铁青,让我觉得如果不接过军刀,自己就会成为刀下亡魂。我看了一眼四周,大家都盯着我,没有人移开目光。动手吧,还是说你也是卑鄙小人?所有人都用眼神对我这么说。我接过军刀,就在一刹那间决定了胁坂的命运。”
“你杀了他吗?”
“我无意杀他,原本只打算空挥一下,在身前轻轻晃一下。但胁坂却……”
出其不意地闪开了?
“他微微前倾,身体往下一沉,所以……”
他的头正好处在了那个位置上……
“我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搞不清楚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血。血溅到我身上,我陷入一片茫然。直到胁坂的身体慢慢前倾,倒在地上,我才知道发生了什么。小队长把手放在我的肩膀上,对我说,胁坂伍长……在今天的战斗中为国捐躯了。他从我手上接过军刀,擦干净血迹后,又放了回去。一切就这么结束了。”
电视上,刚才的男人又在和别的女人纠缠不清。
“这样就结束了吗?没有受到任何人的指责?”
“这句话由我自己来说或许很奇怪,”老人说,“但是,大家都是共犯,那个小队的所有人都是共犯。谁会主动承认自己的罪行?”
喂,喂,我在心里喊道,难道你也要和这个女人上床吗?
“所以呢?”我问,“你要我做什么?”
“战争结束,当一切都安顿好后,我曾经努力忘记那件事,但失败了。越想忘记,胁坂当时的表情就越是萦绕在脑海中,无论睡着醒着都一样。胁坂变成了幽灵,对我纠缠不清。所以我开始寻找胁坂的家属,希望可以在他们面前说出一切,补偿自己的罪过。”
“他有家属吗?”
“胁坂入伍前就结婚了,有太太和孩子。我拼命寻找,终于知道他们去东京了。那时候,距离战争结束已经过了四分之一世纪。”
老人的过去,对我而言就是历史。昭和三十年的神武景气[5] ,奇迹般的经济大国诞生。昭和三十五年的岩户景气[6] ,经济发展速度直线上升。之后又过了十年,好像是佐藤荣作当上了首相,在日本已经几乎看不到战争的伤痕。
“你找到他们了吗?”
“当时,我已经有了家室。”
老人痛苦地说道。
“你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