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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杀人,就会被人杀。”我说。
“事情没这么简单。”老人说,“事实上,我也搞不清楚不杀人是不是真的就会被人杀。如果我们不开杀戒,或许对方也不会动手。嗯,对啊,大家都是觉得如果不杀人就会被人杀,所以才大开杀戒。”
“但是,我不一样,”老人继续说道,“不是在战场上杀人。说得更清楚点,我杀的并不是敌人。”
“战友吗?”
电视上正在播广告,好像这辈子从来没吃过甜食的苗条女生正在大口咬着巧克力。
“你杀了自己的战友吗?”
这甚至称不上是问题。五十多年前,在命在旦夕的混沌中,这位老人是不是杀了人,杀的是敌人还是战友似乎根本没有意义。
“生不受虏囚之辱,死不留罪祸污名。”
我想考着这句话的出处,问:“是‘叶隐[3] ’中的名句吗?”
“是‘战阵训[4] ’。”
我想起“战阵训”这三个字,似乎也理解了其中的意思。
“有人试图在阵前逃亡。”
“哦。”
“所以,我杀了他。”
“是吗?”
老人瞥了我一眼,将视线移回电视上,说:“那时候兵荒马乱的,军队越来越少。”
我看着画面上出现的爱情剧的标题,问道:”是阵亡了吗?”
“当然也有,但大部分被送到了南方。”
“南方?”
“南方战线。”
“哦。”
“我们这种前线的小兵根本不了解战况,可能连大队长也未必知道吧。但周围的友军越来越少,所以我们知道战线扩大了,整天人心惶惶。即使眼前的战事结束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回家,因为随时可能被派到南方。现在回想起来,当时还很天真,以为眼前的战场已经结束了。”
“你在中国北方,敌方是苏联吗?”
看到老人狐疑的眼神,我不禁回想起历史教科书上的阐述:苏联是在广岛被投下原子弹的第三天、《波茨坦公告》公布前才宣布参战的。
“是游击队,共产党的游击队。”
不知道他们的指挥系统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们有组织地活动,虽然称为游击队讨伐战,但结果也搞不清到底是我们讨伐游击队,还是被游击队讨伐。”
老人又重复道:
“那时候真是兵荒马乱。”
电视上,年近三十的男女相互说着喜欢啦、讨厌啦。我很想换一个频道,但又懒得站起来。
“同一队里有个叫胁坂的下士,年纪比我大几岁,担任伍长。他从乡下来,为人很豪爽。听说是北方农村家庭的次子或者三子,当初是认为与其有一餐没一餐的,还不如从军。他对我这种小兵也很客气,甚至可以说是以礼相待。小队长曾经为此责骂他,说如果分不清上下级关系,就会破坏纪律。不仅要绝对服从长官,更要严格对待下属。那个小队长平时就很严厉,是全小队中年龄最小的,算是当时的精英,所以很担心别人造反。”
“谁想要临阵脱逃?”
“就是那个叫胁坂的。他并没有真的那样做,只是想逃而已。如果一个人逃也就罢了,他却结党聚群,广邀小队里的每一个人。没有传入小队长的耳朵才是奇事一桩呢。”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知道,可能觉得一个人逃太对不起其他人了。即使最后只有自己逃出,也会觉得事先昭告大家了,以后可以安心度日。他这人真的很不错。”
老人说下去。
“那天,我们和另一支部队被游击队包围了。对方好像是在围剿那支部队,已经前后包抄,把他们团团围住了。我们只是不小心闯进了包围圈。说起来真是够荒唐的,这就是所谓的讨伐,是不是很搞笑?我们回过神时,部队的左方已经陷入了枪林弹雨。我们自己都小命难保,哪还说什么上前支持,于是躲在战壕里一动也不敢动,希望不要被发现。甚至觉得只要不被发现,即使友军被完全歼灭也无所谓。当时,我真的是这么想的。”
如果你喜欢我,就赶快抱我;即使不喜欢也要抱我。电视上的女人犹豫不决地唠叨着,听得我不禁心浮气躁。让女人这么犹豫的男人也让人心浮气躁。
“那支部队后来怎么样了?”
“有一刹那,枪声停止了。”老入说,“与此同时,传来了日语:日本的各位兄弟,放下武器。是对方在向我们的友军喊话。因为我们个个屏气凝神,所以也听到了。那个声音说,日本军队在南方战线节节败退,已经快输了。之后就听不太清楚了,好像是说,只要投降,就不会杀他们之类的。”
“那支部队投降了吗?”
“没有。”
老人的表情好像是在说,别明知故问。
“枪声很快再度响起,而我们这些人始终不敢出声。你有没有经历过这种紧张?”
“没有,”我回答,“从来没有。”
“我们怕得一动也不敢动,不一会儿,连不动也感到害怕——这样下去会死,必须做点什么,必须做点什么。不管什么都好,只想动一动。我相信大家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