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和手臂上插满管子的样子,看起来像是为特殊实验准备的动物。
“他们说你情况很糟吗?”
“这也没什么好自夸的。”老入闭着眼睛说,好像这对他来说也很吃力。“如今,在这个医院里,我离那里最近。”
应该八九不离十吧。老人被转移到三楼最边上的单人病房。这个医院的人都知道,一旦被送到这里,就代表医护人员开始为病人倒计时了。这间病房的特色就是如此。
“看起来不太像。”我说,“病情怎么会急转直下?”
“这个世界上,没什么事是表里如一的。”
“你说对了。”
“你要走了吗?”看到我从椅子上站起来,老人问道。
“现在是我的上班时间。”
“记得继续向我报告,”老人说,“反正,所剩的时间不多了。”
对啊。我差一点点头同意,好不容易才克制住。
“你不要说这种怯懦的话。”
老人笑了——少自以为是了。
走出病房,看到森野站在门口。我的推车就在门旁。一眼就能看出森野是在等我,她却没有正眼看我。
“干吗?”我问道。
“你们都在聊些什么?”
森野仍然没有看我,而是朝刚才的病房撇了撇头,问道。
“不值一提的闲聊,”我回答道,“像是只跌不涨的股价啦,还有大海对岸的战争。”
森野用鼻子哼了一声。
“怎么?”我说。
“你跟我来。”
森野走在前面。我推着推车跟在她身后。确认吸烟室内空无一人后,她走了进去,将烟叨在嘴上。我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你认识米田明弥吗?”森野点上烟,用力吐了一口,问道。
“啊?”我点头,“哦,我认识啊。”
米田明弥,就是出生于大正时代、给了我一大笔钱后撒手人寰的老女人。
“听说,有人受那位婆婆之托,在她死后把她所有的财产都汇到你的银行账户。确有其事吗?”
“对,”我点头,“确有其事。”
“那是什么钱?”
森野第一次看着我说话。我一时词穷。虽然我并没有保证不会把那件事说出去,但也没有获得可以四处张扬的许可。
米田明弥有一个心上人。
很久很久以前。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那个男人是一家大商店的继承人,她是在那里工作的佣人之女。男人单方面违背了他们曾经立下的海誓山盟。
在以前的时代,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男人和其他女人结婚后,继承了那家店,之后顺利度过了时代的动乱,将店铺发扬光大。米田明弥在经济杂志的封面上看到了男人的身影,看到了男人抱着曾孙,儿孙满堂的幸福模样……
我心如刀割。老女人说。
心如刀割吗?我笑道。
我用米田明弥的钱雇了临时演员——一位六十岁左右的老人与她扮演夫妻,一对年轻男女扮演儿子与儿媳,还有一对小男孩和小女孩扮演孙儿。只要委托相关经纪公司,就能以每人两万日元的价格找到适当的演员。
傍晚去男人每天都要去散步的公园,等待男人的出现。男人出现了。两个小孩子前后包抄地跑过他面前。男人的视线跟着小孩子的身影望去。于是,两个人四目相接。米田明弥扮演儿孙围绕的幸福女人。然而……
算了,别演了。
当男人渐渐靠近时,米田明弥的演技持续不了五分钟。我只好让那几名临时演员离开。
“你的家人呢?”
男人问。
“我没有这么幸运。”
女人笑了。
我没有错过男人看到女人的抚媚时,所露出的惊讶。
“要不要走一走?”男入邀约道。女人答应了。
夕阳下,在盛开的樱花树下,两个人渐渐远去的身影至今仍然深深烙在我的脑海中。
米田明弥死后,男人曾经在她墓前放声痛哭。那是他为永远失去这个女人而感到痛惜的哭泣。至今我仍然觉得,她成功地复仇了。
“有人说,这次轮到三枝先生了。”
森野再度吐了一口烟,说道。
我顿时被拉回现实。
“什么?”
“大家都说你故意笼络临死的人,骗取他们的遗产。”
我哑口无言。
“遗产?三枝先生有家属,怎么可能把遗产留给我?”
“又不是我说的。我只是告诉你有人这么说而已。如果要恨,就恨自己的口碑太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