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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呢?因为爷爷已经不会来这里叫我了。
爷爷在上个月底过世。
爷爷在工作的时候突然脚痛起来,健康状况一下子就衰退大不如前,还因为感冒引起肺炎,一度以为身体有起色会好起来的,没想到却又突然恶化,然后就过世了。
丧礼极为隆重盛大。
不停送来各种大型的花篮,镇上的知名人士也是一个接着一个来拈香祭拜,他们都盛赞爷爷生前的事迹。例如没看过像他这么有责任感的人,或是说爷爷做事很明快果决,并且会持续追踪办妥各项任务,听到的全都是各种赞扬……
来祭拜的人看到我的脸之后,都说:「哇,你长得跟你爷爷好像啊!以后可有作为了。」我也听了很多这些林林种种的说法——
——不知道这些人是不是没弄清楚……
我心里忍不住想着。
爷爷在退休前还在上班的时候,是个积极能干的人这件事,虽然的确无庸置疑。不过,我总觉得对爷爷来说,那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爷爷临终的那一天,所有的亲戚一同在病房里陪伴着他,守着他咽下最后一口气之前,爷爷说着不成声的话……
而听得懂的人,大概就只有我一个吧——
「——美智……」
爷爷临终说的就是这个名字……
今晚——
我从家中的壁橱里拿出防灾用品组,并买了很多水跟巧克力塞进里面,口袋里则是放着瑞士折叠刀跟双眼望远镜,再穿上厚重的衣服(虽然很热,但还是勉强忍耐着),最后,穿上最耐操的鞋子。
所有的东西部准备齐全后,我想着还需要再带些什么呢?其实,如果真要说该准备的东西还有哪些的话是说不完的。
对于一千年以后的必备品,谁会知道究竟要准备些什么东西啊?
我走到公园正中央,拿出备用的梯子爬上去。
虽然现在是半夜,可是树上的蝉却误以为是白天而鸣叫着。
现在「柱子」上的透明盖子总是积着一层薄薄的灰尘。爷爷过世之后虽然来了新的管理员,不过,他是不会来清理这里吧。
我的手指印在沾染灰尘的圆盖上,我抬起圆盖推开。盖子很大(比我的身体还要大),我失去平衡,梯子差点就快倒了。最后我总算用力站稳,并且把圆盖推开了大约五十公分。
我爬到半开的圆盖上,在边缘坐下来,然后把装满东西的背包从「柱子」的上端放下去。一开始稍微有些抗拒的阻力感,我用身体的重量轻轻往下推,背包开始慢慢沉了下去……就像是沉浸到透明果冻里的感觉,手一放开就停止了。
接下来,我把左右两脚的脚尖伸进去。
刚刚那种沉浸下去的触感,开始向上传递到整个脚部——并逐渐延伸到身上。
等到两脚的膝盖以下都沉进去之后,我两手攀住盖子边缘半转过身。用两手支撑的身体,
腰部以下已经逐渐沉浸到「柱子」里了。
接下来我抓住盖子的边缘,全身一鼓作气向下压,同时放手。
我屏住呼吸是对的。凝结的空气,让我瞬间无法呼吸,
然后,「加速」——
——他们两人原本打算私奔的。
在六十年前十五岁的男孩跟女孩,要比现在十五岁的年轻人成熟多了吧!发誓将来要永远在一起的爷爷和原美智子,却遭到双方父母极力反对他们在一起。当时还是战争最激烈的时候,彼此都不知道周围的状况会演变成什么样子。
他们两个私奔了。
私奔当天,爷爷去老家有生意上往来的客户那里收钱,原本打算拿着这些收回来的钱跟原美智子一起逃走的。当他们决定要私奔之后,爷爷就把他的怀表给了美智子当作信物,也约定了会合的时间。
一九四×年八月六日正午时分。
但是,临行前爷爷却胆怯了。
他需要一点时间思考,所以错开原本的班车,搭上晚了一班的电车。
结果,这样反而救了爷爷一命——
一九四×年八月六日十一点五十九分五十九秒。炸弹掉落到这里,被夷为乎地成为废墟的土地上,只留下美智子等待的姿态。
如果爷爷依照约定时间抵达的话,或许他们两人就会手牵着手被封在「柱子」里面吧?或者是如果位置稍微偏离了一点,两个人都早已灰飞烟灭了也说不定。
——我早该这么做的。
一直把这个想法放在心底的爷爷,在那之后活了六十年,然后死了。
爷爷会重新建设这里,并不是那种泛大众的什么为了大家的和平,或幸福之类的表面理由。而是为了安排好原美智子回来的场所。会把她摆设在公园的正中央,也是特地为了让她可以看见人群,在百年之后,或是千年之后,可以向人伸手呼救。
为此,爷爷才会比别人更加倍的努力工作,而有了这样的结果。
当然,爷爷这种生活的意义也是很值得让人称赞推崇,很了不起!
……但是,就在他做完他想做的事情之后,他的年纪也大了吧。又或者是期间新衍生出来的亲友家人(我也是其中之一)让他无法割舍也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