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不小心,我心想,正当我想要向里面窥视的时候,正好跟探出头来的女孩四目相对。
当时我心里想着完了,我一定会被当成小偷,但那个女孩睁大了圆圆的双眼冒出一句:
「……彼得潘?」
「啊?」
我爬下树枝时发出了啪啦、啪啦的声响,就这样来到了庭院。
「宅邸」里亮起灯光,开始传出有人说话的声音。我惊慌地攀爬过围墙来到外面。当我回头看的时候,那女孩正站在二楼的窗户边,轻轻地挥动着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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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里想着好可爱的女孩喔!
之后,只要一经过那「宅邸」,我总会不自觉习惯地望向那扇窗户。不过,在白天的时候,那扇窗户总会拉上蕾丝的窗帘。后来我听说似乎是因为那女孩不能照射到太强烈的阳光。
另一方面,为了弥补这一点,那女孩经常会在月色明亮的夜晚打开窗户望向窗外。每个月总有个一、两次,我就在这样的夜晚,攀爬上柿子树跟她见面。
只要能顺利地爬上枝头,就可以接着爬到接近窗户约一公尺距离的地方。我们就在这种伸出手来似乎可以碰触到,但实际上又接触不到的暧昧距离下谈起话来。
即使如此,我们并没有谈过很多话。
她的名字叫作「娜琪」。
也不知道她是罹患了什么难以医治的疾病,一直都在自己的家里疗养。
从外表上看来,我还以为她大概跟我差不多年纪,但其实她比我大两岁——
就算上了国中、甚至成为高中生之后,我对她的了解也仅止于此而已。
在某个满月的夜晚,我像往常一样爬上她窗边的树枝跟她见面时,她微笑着对我说:「我跟你现在这样的情境,好像罗密欧与朱丽叶。」
她那口齿不清,仿佛不食人间烟火般的说话方式,即使在我历经高中联考并取得轻型机车驾照,或是跟学妹第一次接吻(虽然不久前我才被那女生甩了)等,这些一点一滴逐渐改变的成长过程中,也都丝毫没有改变过。
而同时我也察觉到:「啊……原来她是这样的女生。」不过,因为其实也没有特别想要进一步交往的想法,所以并不十分在意。
因此,我不经意地回她:
「……不对,我想罗密欧并没有爬树吧。」
听到我这种像是泼冷水的话,她倒是响应我:
「啊……说的也是。」
她一边说着,一边窃笑:
「那应该是彼得潘啰!」
而当时让我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她叫我「彼得潘」这件事。虽然让我觉得很难为情,不过,心情上倒也没有什么不愉快的感觉。
然后——
「吶……彼得潘,你什么时候要带我到外面去呢?」
娜琪如此说道。
「阿守,快点啦!快点啦!」
娜琪拉着我的手离开她家,我们走在夜晚的路上。
她就像小孩那样牵着我的手,并用全身的力量使劲拉着我。可是,她跟一般活生生的小孩又不太一样,动作很缓慢,每次一被她拉着往前走,她就会往前摔倒。所以,我又会稍微用点力将她拉回来,慢慢地走着。就这样一拉、一回,再一拉、一回——两个人之间取得了默契般的节奏,就像是拔河拉着绳子一样,一步一步地向前走着。
走呀,走呀,走着——我们配合着彼此的步调,娜琪一路上笑着。因为实在是很好笑,所以我也忍不住跟着笑了。我们两个成为一体,就像是奇怪的生物踩踏着奇妙的步伐一样,彼此牵着走在明亮的月光下。
商店街上的蔬菜商还有鱼店的老板正开始往路上洒水,准备要开店做生意。
对死人来说,黄昏就是早上。
「来哟,来看看喔。」
不管这些店家是否很卖力地吆喝,我们只是以淡淡的微笑致意响应他们拉长的招呼声。就这样,我们俩还是一拉、一回……走向车站。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周围出现了也是要前往车站的人潮。
偶尔还是会看到步伐很快像是还活着的人,奇妙地从人潮中浮起来,看起来好像鱼一样。
这一大群死人,就像是流动的大河般缓缓地移动着。
这时候正是死人通勤的尖峰时间。
工作到死的人们,就算死了还是想要继续工作。
生前原本在公司上班的职员,今晚还是会继续到公司上班;而原本是学生的死人们,今晚也还是要继续到学校上课。
——可是,这些被唤醒的死人,该怎么称呼他们呢?
世上有很多种说法,像是「还魂」、「活死人」、「死人复活」等,这些可怕的名称都有人在使用,虽然这也不是什么好的兴趣……
但我个人觉得「Repeater」比较合适。
日文的意思是「重复者」。话说回来,在他们曾经拥有过的人生中的「某一天」,就像是刮伤的唱片一样,不断地重复着。
——就在那个满月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