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没有反对的理由。
这本应是完美无缺的计划,但是——
我一边前往声音传来的方向,一边将手伸向眼罩,咯啦咯啦地挠着表面那块坚硬的纱布。
我所期待的未来,正是因此转眼之间就化为了乌有。
暑假时,我正要去参加排球部的合宿,结果在集合地点附近发生了交通事故。两辆车就在我眼前撞到了一起,随着刺耳的碰撞声,扑面飞来的是迸射而出的碎片——
其中的一块就飞向了我的左眼。
那块锐利的碎片发出的刺眼光芒,至今依然鲜明地烙印在记忆里。就连它以慢动作在空中飞旋的模样,都丝毫不漏地映射在我的眼中。
明明看得如此真切,为什么我却没能躲开呢,哪怕只避开区区几厘米也好——
每一次回想起当时的情景,涌上心头的都是源源不断的悔恨。要论速度,那就和强力的扣球没有什么区别,只要像在空手道的比赛中抵御对方的攻击那样,靠条件反射来躲避就行了。
但到头来,只留下左眼完全失明的结果。
当然这并不等于完全无法从事体育运动。尽管由于丧失了左眼,导致难以准确掌握距离感,以及增加了视觉上的死角,确实都是严重的不利条件。但是依然有许多体育项目当中并不存在这些不利因素,只要充分发挥自己的身体优势,最终成为一流运动员的可能性也并非完全等于零。
但是——身负不利条件的运动员,没有哪家学校会愿意特地录取为特招生。
而对我来说,体育并非人生目标,而仅仅是逃出家门的手段而已。既然这个手段不再有效,那我也就没有理由继续从事体育运动了。想要在所剩无几的时间内,转投左眼不构成劣势的其它体育项目,并进步到足够成为特招生的水平,根本是天方夜谭。
在最后的大赛之前,我提交了退部申请书,并且没有到场给队友加油。
一整天躲在房间里,望着窗外被浓雾不断侵蚀的街市,什么都不愿去做,什么都不愿去想……整个大脑都一片空白。不这样做,我一定会被不可理喻的现实压垮,进而大声号泣吧。但家不是可以哭的地方,在继父的面前,绝对不可以暴露出自己脆弱的一面。
一旦走出自己的房间,我就会故作平静,装出根本不把这点小伤放在眼里的样子,强迫自己像平常一样吃东西,偶尔不得不跑到厕所去吐得只剩下胃液。
就这样,我虚张声势,荒废光阴,一直到今天为止。
咣当——从车子的方向传来低沉的碰撞声。
对于不断压抑自己,抹杀感情的我来说,没有什么比这个声音更加令人感到不悦。就在为了强忍即将爆发的怒火而攥紧了拳头的同时,我终于想到了在离开之前应该做的事。
要走,也要先揍那家伙一拳。
已经忍了不知多久,有好几次都差一点就要动手。
但考虑到那么做只会令情况恶化,所以每次都放弃了。更重要的是,我不想让母亲承受更多的惊恐。
但是,那都无所谓了,已经没必要继续瞻前顾后了,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于是我开始像参加比赛时那样,利用深呼吸来集中注意力。
在空手道的比试当中,点到为止是最基础的规矩,所以我从未以伤害别人为目的而动武。但是对继父,就完全可以不必手下留情了。虽然有可能会伤到自己的拳头和手腕,但那也同样都是无所谓的事了。
反正我和他,以及这个世界,都已时日无多。
在调整好身心状况后,我缓缓地朝车身的另一边走去。即使练过空手道,依然无法弥补男女之间的体格差距,更何况继父曾是橄榄球运动员,因此身强力壮,一旦我的攻击没有奏效,反而被他钳制,那就只会一败涂地。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尽量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缩短彼此之间的距离,然后趁其不备,一招制敌。习惯了殴打别人的继父,肯定想不到自己也有挨打的一天吧,如此一来,肯定会不知所措。
我怀着些许兴奋感,将他的身体纳入了视野范围内。但紧接着,脑子里所有的想法都在那一瞬间蒸发殆尽。
挣脱了一切束缚的爽快感,想象中自己痛扁继父的画面,以及对他的愤怒之情,统统被忘得一干二净,我呆立在原地无法动弹。
继父和母亲就在我的面前。
继父一脸呆滞地倚靠着车身,母亲则是全身无力地伏在地上。从她头部流出的血将灰色的混凝土染成了鲜艳的红色。在她身旁是摆放着加油设备的石阶,其棱角也沾有血迹。
不难想象,恐怕母亲是由于遭到继父的殴打而摔倒,并撞破了头。
来龙去脉实在是简单明了,但除此之外,我的思维和情感都完全给不出任何反应。
风吹来一阵雾气,令眼前的情景变得有些模糊,但只有从母亲头部流出的鲜血始终浓烈,清晰。
冰冷的白雾令体温渐渐地开始从脚底流失,我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双膝也紧跟着开始抖个不停。
「呜……啊……」
从惨白的雾气当中,传来的母亲的呻吟。
眼前的情景显得是那么的不真实……对了,这一定是一场恶梦。
红色的血,白色的雾,满面铁青的继父,母亲失去血色的脸,以及一头茶色的乱发——
母亲艰难地睁开了眼睛,无助地看着我。
「乃……乃乃……」
然后,用沙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