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我沉溺于阅读《熊用说明书》。
在日本栖息的熊有二种,亚洲黑熊与棕熊,在日本本州的是亚洲黑熊。但说到底,未来人会不会如实照生存区域出现还是未知数。如果不拘泥于栖息在日本的,那还会增加约六个种类,但我知道的是,无论和哪一种对峙都我会因害怕而被钉在原地动弹不得,连经验都没有,根本无法与它决一胜负。
亚洲黑熊虽然体型较小,但也是不可能的吧。
被巴一下要不就是脖子以上飞出去,要不就是半边脸被那粗壮的爪子削掉,根本是以对打为前提时无法考量的对手啊。
要说有什么希望的话,就是对方是「人类」。不是以熊,而是以人类的观点来判断情况。人类的判断能力不见得比熊更厉害,尤其是以追东西、追击猎物这点来比的话。知性有时会产生多余的情报。
野生的熊不怕火,但人类的熊又怎么样呢?如果是我,打火机的小小火苗也就算了,如果是熊熊燃烧的,要冲过去就很可怕了。
像这样的问题堆积成山。这两个月,我搜寻调查了关于熊的文献或情报,但不用枪械就打倒熊的资料,无论是哪一个全都没有参考价值。挥着鎌刀追回去之类的事,叫我做我应该也做不到。其他,像是拳击的世界冠军在熊的眉间揍了一拳,让熊昏过去的故事是挺好玩。不对,那个故事发生的当时,他还不是世界冠军吧,而且这是漫画故事。
国小毕业之后,我除了抄黑板以外,就没做过手写的笔记了。因为我把熊的报导剪下来一张张贴上去,所以笔记的厚度已经超过了一倍。翻看着,手指磨过铅笔的石墨或是报导的印刷而变得脏脏的,总觉得好怀念。
以结果来说,要以个人来实现击退熊的方法,近乎是不可能的。
我也试着查了一下能不能取得猎枪的执照,实际上要持有枪械需要三、四个月的时间,这样来不及,所以我放弃了。接下来我在大学里面四处寻找,看有没有人对那有兴趣的,找是找到了。但我要怎么解释,让对方能理解呢?我没办法寻求任何人的帮助。
战斗向来都是孤独的。狗也好马也好,都只能凭自己的力量解决。
这全都怪那个变成鸡跑来的家伙,同样是鸟类,多希望他能更体贴一点,变成其他具有攻击性的过来。
就算击退了熊,在两年四个月后这个时间点到来之前,都不能安心。更进一步来说,那两年四个月到来之后,如果蛇说的是正确的,在她身边的人都会被病毒感染而尽皆死亡,也就是说,我也会受到牵连而结束生命。朝着生命结束而抵抗,就其他人来看,这实在是很没有意义的吧。
我最近也有一点后悔,这两个月没有动物的攻击。我祈望蛇的威胁只是虚张声势地渡过每一天,但就像春天一样,离安心的日子还很遥远。
我窝在有日光照入的窗边,想说至少也稍微取暖一下,但沐浴在强烈得像是在捏着皮肤的日照下,我却还是不觉得温暖。来亨坐在我旁边,连同柔软的羽毛一起包覆在毛毯里。鸡臭味被寒意冲淡,没有让我的鼻子闻到。
三月都已经过半了,冬日依然持续。而且,今天特别冷。
我吸了一下鼻子,阖上笔记。
宣告要与熊对抗那天的事,浮现在我脑中。
「我决定让人类灭亡了!」
冬日里,我从田之上的大厦回来,一打开门就那样大喊。在房里卷着它专用的毛毯来暖身的来亨吓了一跳,抖动着它的鸡冠。
「那种话你还是小声一点比较好吧,不然邻居会觉得很奇怪。」
理性的鸡如此劝告我。「这我知道。」我脱了鞋子走进房里,在来亨的前面坐了下来。来亨从毛毯里面慢吞吞地走出来,翅膀卡住花了一点时间,但还是把姿势调正了。因为冬季的空气干燥,鸡臭也很淡。
「事情我大概都听说了,像是她死亡的理由,还有想杀她的那群人的讲法。」
里面加了点嘲讽的言外之意:你要是肯告诉我,我就省得出门了。
当然,它也不是那种会因为在意这个而感到沮丧的鸡。
「这样啊,多嘴的未来人,被撤销证照我可不管。」
「被撤销了会怎么样啊?没办法回去吗?」
「那当然。顺便说一下,我可是顶着金光高票当选的,因为我很优秀啊。」
因为你什么都没做,什么也不说啊。
就像从来没开过车,所以零事故零违规的感觉。
「看来它没有隐瞒我很多东西嘛。」
「不,应该隐瞒了相当多……」
来亨低着头,露出困惑的模样。有吗?
「你知道你自己会死吗?不,不只是那样,你的家人也是。」
唔,我以手托腮欲言又止,觉得有点对不起父母亲。
虽然觉得,但我还是把脸撇开,开口说道:
「……我家爷爷,遇到火灾的时候,好像没管妻子,而是抱着画跑了。」
「嗯?」
「意思是每个人的价值观都不一样。」
不过在那之后,他被追上来的奶奶狠狠揍了一顿,从那以后他就再也抬不起头来了。听到这故事,来亨蛮不在乎的「嗯」一声。
「选你是值得的,你的决定虽然疯狂,也很率直。」
「真没礼貌,心里只有爱的我,哪里疯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