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老师,明天见。”
放学后,一直留到最后自习的女学生,在过来巡视的我的催促下收拾好东西,有礼貌的低头对我告别。她的校服是白色和深蓝,是从日本有名的蓝白校服转变而来。
“啊,明天见。”
目送着她的背影,我就一个人,留在夕阳缱绻照入的教室里。
和2年D班使用的是同一个教室。
作为教师回到母校——下这个决断的大学时代,是想和过去面对而做的选择。但是现在,更有一种是对过去的留恋而做的选择的感觉。同学都不在,只剩下我一个。暖风下微微摇曳的窗帘,在白色的布料上尽展岁月的暗沉。高中之后明明有长个子,但我现在所看到的教室,却比那个时候还要广阔寂寥。整齐的坐席,现在不到二十个。
从大城市来的孩子减少了。对于公共交通设施不信任的扩大化以及高速公路的机能低下,长距离移动已经变成一件所忌避的事情,交通费也一通乱涨之下,从出生的故乡移动去生活的人大量减少。必须用自行车或者徒步之外的交通工具进行上下班和上学的行为,已经变得非常稀少。
磁悬浮的建设成为紧缩派政治家的狙击目标由此中断。由于运输费的高腾,跨越都道府县的食品全部涨价,当地生产,当地消化成为一种迫不得已的趋势。众多的鱼类和蔬菜,在生产地以外都无法再吃到。直播和活动的会场难以组织人群改为VR代替。即使通过网络和远方的人认识,也很难得见面。亚马逊从日本国内的配送事业撤退。“一期一会”成为流行语。
我在写两千七百年后的时候,虽然设定是除了新干线以外所有的交通手段都丧失的世界,但现在也知道了,只是单纯的不安,只是那种单纯害怕会被卷入无法提防的灾害的恐怖,也会慢慢的改变整个世界。
我用黑板擦擦掉黑板上的笔迹。
文化节上D班开张了异文化茶店,而被任命进行装饰的天乃,将自己投稿的漫画里登场的,由我命名的猫,用多色粉笔大大的画出,也是在这个黑板上。
修学旅行决定了组别的日子,我想着万一去不了修学旅行,要跟同组的寺浦,文山,还有浮舟怎么道歉啊,当时作为值日生一边擦着黑板一边苦恼,也是这面黑板。
和剃原只有两人接受授课之后,值日生每隔一天就会轮到自己的教室里,她为了让我能够拿到驾驶执照,每到休息时间就会写一些道路标识教给我,那也是在这个黑板上。
天乃也是,其他的同学也是,连剃原,都到了离我遥远的地方去了。
心胸欲要裂开,但是没有要哭。要哭的话,这样的机会本来有太多太多。但比起为天乃而哭,要去压抑自己的感情纠葛已经耗尽心力,之前哭也只有在被剃原质问的时候而已。就像说我现在没有道歉的资格一样,我也没有为了天乃而哭的资格。
只是,稍稍抬头望天。盯着黑板上悬挂时钟秒针一成不变的前进。
“啊,伏暮老师。”
轻柔的声音让我回过神来。图书馆教员的堀双叶老师,在走廊向我打招呼。
我擦擦眼角,整理好自己刚才的丑态,走了过去。
“是关于老师您之前寄赠的图书。”
我将叔父桑藏书的一部分,捐赠给了母校的图书室。虽然本来是没办法扔书和卖书的性格,但由跟剃原绝缘那件事以来,放在手边又觉得麻烦不好处理。
“有什么问题吗?我记得应该没有保存状态不好的东西吧。”
“不不,实际上是有书里夹着便条。便条本来想扔的,但还是怕万一先跟你确认一下。请问现在有时间可以来图书室一趟吗?”
“劳烦您专门过来一趟真是不好意思。”
堀老师,也是我同学的妹妹。关进新干线里的堀彩花,和旁边坐着的寺浦健太郎,虽然是同学之中公认的一对,但在事故之后才知道这件事的双方父母,都住在临时住宅中关系很差,经常在家族协会引起矛盾。
然而,堀老师却没参加家族协会一个人生活过着自己的人生,而且,利用乘客家族捐赠而来的大量图书,构建了令人惊叹而充实的图书室。恐怕,这也是对于那个事故非消极的直面方式一种吧。
到达图书室的我,在柜台拿到了那本书。是很久之前,堆积在叔父桑副驾驶上的一册。标题是《时间机器的制作方法》。
最开始是想直接在图书馆的公共空间确认的,想了一下,还是找了书架的隐蔽处打开书。考虑到是叔父桑的事情,也许有什么不好的企图也说不定。
夹在其中的,是折叠的活页纸。上面的文字,虽然确实是叔父桑的笔迹,但不是那种别有企图跟你套近乎的亲切的语调,而是非常简洁的笔记体。
这其实不是低速化现象而是来自别的文明的干涉?抑或是攻击?
高速移动的交通设施,对于文明维持是必须的。这样的低速化对于破坏文明来说是有用的-
>以高速物体的存在来判别文明的有无,进行干涉?
*即使是自然现象,水流,空气的流动等,高速移动的物体是存在的,要如何判别呢
让大量乘客乘入的高速移动物体?-
>不可。123号以前也有无数搭载大量乘员的车辆。
我惊愕了。叔父桑花费一页活页纸写下的不是只要让众多人搭乘就可以的结论,在这个时间点就已经想到了。在飞机事故,出现第二例之前。如果叔父桑还活着的话,不知道还能不能听到这之后的讨论——一边这样想,下意识的将这页纸翻过来,这里,还有着“后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