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却想雇用我这样的人,确定昭见先生是否平安。是同情母亲的缘故吗?」
明日菜盯著电脑萤幕。
「她每天都在哭。」
那目光十分尖锐。
「哭哭啼啼,没完没了,实在烦死人。」
这并不奇怪。在码头仓库一起工作的成员里,也有个女孩会在工作时忽然想起什么而哭泣。我没询问详情,不过她应该是看到什么,或和别人交谈,听到什么。任何一点契机都可能勾起内心的伤病。
「十一日那天,她从早哭到晚,也没去上班。」
五月十一日,电视和报纸都充斥著地震与海啸的话题和画面。
「你母亲是不知道昭见先生怎么了,才会担心得哭泣?」
「不是不知道吧?一定是死了嘛。松永先生也叫我妈死心。」
明日菜一股作气地说,猛然抬起头。
「如果他还活著,不可能丢下店不管。可是,妈妈实在太傻,就是没办法死心。」
她不再用敬语说话,不是与我的距离拉近,而是她这个年纪在说出难以启齿、不愿启齿的事时,没办法彬彬有礼地使用敬语。
「那么,由你去拜托松永先生怎么样?」
「拜托他什么?」
「说你担心昭见先生,请他联络昭见先生的哥哥。亲人或许会知道详情。」
明日菜垂下头。
「你认识伀永先生吧?只要跟他说,你母亲和昭见先生感情很好,他一定能理解你们会担心是理所当然。」
明日菜噘起下唇,撇下嘴角。
「有够笨的……」
「嗯?」
地瞪著我,流露明显责怪、轻蔑的眼神。
「要是这么容易,我早就做了。」
接著,她表情一歪,彷佛突然哪里病了起来。
「对不起,我嘴巴很坏。」
她用力咬紧牙关。
「没关系。确实,我的反应满迟钝。不过,会来我们这类事务所的人,不是焦急就是愤怒、害怕,总之情绪很亢奋,所以有时我会故意装迟钝。」
明日菜皱著脸沉默著,笔电的萤幕暗下来。
「喝杯咖啡吧。」
我起身走向小厨房。多亏有「侘助」的老板庆祝我的事务所重新开幕,送给我「一眨眼就沸腾的电热水壶」,我得以迅速包好即溶咖啡。
我将冒著蒸气的杯子放到桌上。明日菜连碰都不碰。于是,我径自喝了起来。说真的,这话题让人想来杯热咖啡。
「即使你这样说明,打工的松永先生也不肯理会吗?」
明日菜点点头,表情像痛得快哭出来。
「这样啊。」
「他是店员,所以态度还好。可是,那都玩是表面上而已。
我放下杯子,在纸上写下「店员松永」,并圈起来。
「他知道你母亲与昭见先生在交往吗?」
「知道。」
「然后他不赞成这件事。」
「对。有一次他露出别有深意的表情说:社长家很有钱,其实是个大少爷,他生活的世界和我们这些凡人不一样。」
来到这家事务所后,明日菜第一次悄声叹息。
「地震发生后大概两天,昭见先生的手机完全打不通,所以妈妈去了店里。」
「你也一起去吗?」
「只有我妈。可是,她有跟我说要去『AKIMI』。」
「这样啊。然后呢?」
「她回来又哭了。我问她,知不知道昭见先生的情况……」
――没希望了。
「然后她就只是哭。隔天,我立刻去『AKIMI』,看到松永先生守在电视机前面。」
是福岛第一核电厂事故的报导。当时一有时间,我也会守在电视机前。
「他告诉我:明日菜,如果你在西日本有亲戚,最好赶快去避难。」
――我得待在这里,等社长回来。我和社长的哥哥约定,会守住这家店。
「我说,我和妈妈也很担心昭见先生 」
――别提社长了,我们都自身难保。东京会被炸掉。
「根本没办法谈。可是,当时我脑袋一片混乱,觉得搞不好东京也曾因为核电厂爆炸,而被炸掉……」
经过十天左右,中隔春分的周末连假结束,核电厂事故的状况还是一样严重,但明日菜渐渐觉得东京应该不会被「炸掉」,于是再次前往「AKIMI」。
「没想到,松永先生一副若无其事的样了。」
――幸好有自卫队帮忙,总算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