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分身

比老鼠更大的生物,一旦死去,就会开始腐败。气温愈低腐败得愈慢,可是迟早都会散发出腐臭。

  我拔下耳机,一手掩住眼睛。

  为了与松永见面,我愼重布置一番。虽然担心他逃走,但绝对必须避免凶险的状况,

  我找蛎壳所长商量,他介绍我一家咖啡厅,最适合进行需要应付这类危险的会面。所长说,店长和他是莫逆之交,「蛎壳办公室」也使用过这家咖啡厅几次。地点接近新宿车站西口,位在住商大楼地下一楼,是容易堵住出入口的小店。

  我透过香里奈,约松永在下午两点碰面。预防万一,一点到三点的两小时之间,我包下整家店。两名「办公室」的调查员,伪装成客人坐在门口附近。一位是南先生,另一位到了当天一看,竟是所长亲自出马。

  「我相当感兴趣。」所长说。

  约定的三十分钟前,我请香里奈打电话向松永确认。

  「欸,那枚戒指你有带来吧?你不会想骗我们吧?」

  香里奈用甜腻的嗓音,娇嗔地问。

  「你先进去店里拍照传给我,不然人家不要进去。」

  香里奈不是个好孩子,演技倒是一把罩,立刻就收到照片。我和两名青少年在附近停车场的「蛎壳办公室」公务车里,检视收到的照片。

  「确定是上次他给你看的戒指?」

  「对。」

  「好,你们先回去吧。」

  我到大马路拦计程车,让两人上车后,把计程车月结单交给司机,请他载到四谷车站。

  「我们不用在场吗?」

  「不在场对你们比较好,还是,你们想见证?那么,到时得跟著我们一起去警局,不管是偷窃,还是你们向朋友勒索零用钱,都得全招出来。」

  香里奈又横眉竖目,但直人相当安分。他态度坚决地抓住香里奈的手臂说:

  「走吧。这样就没事,算我们走运。」

  「没错,往后,你们最好悔改一下自己的行径。

  香里奈臭著脸不理我,但直人应一声「好」。不是「嗯」,而是「好」。

  我在一点四十五分接到南先生的简讯。

  「目标已就位。」

  虽然还不到约定的时间,但我也进入咖啡厅。南先生坐在入口玻璃门旁的桌位,蛎壳所长则坐在通行口附近的吧台座,拐杖立在旁边。他戴银框眼镜,看著笔电。

  松永坐在里面的雅座,穿卡其色夹克和牛仔裤,我在「AKIMI」见到他时光滑的下巴,此刻长满胡子。不是没剃的胡碴,应该是自以为时尚而蓄的胡子。

  他似乎不记得我。我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他讶异地眯起眼。

  我默默将自己的名片放到桌上:

  「我们以前在『AKIMI』见过。」

  面对面一看,我察觉松永的薄夹克内袋鼓起,露出戒指盒的盒角。

  「其实我是调查员,接到昭见社长的委托,正在寻找丰先生。」

  松永脸上的血色尽失。

  「内袋里的皮尔兹利钻戒,可以让我看一下吗?」

  他一动也不动,唯有嘴唇颤抖著。

  倏地,松永抬起目光,仰望我的背后,顿时瞪大眼。只见昭见社长从吧台里走出来。我们本来约定,在状况明朗前他先躲著,但他实在按捺不住吧。

  昭见社长来到我身旁,俯视著松永。

  「请告诉我丰在哪里。」

  语气有礼,与其说是拜托,听起来更像开导。

  颤抖像一阵涟漪,从松永的唇角扩散开来。他的下巴发颤,肩膀晃动。

  「我是一时鬼迷心窍……」对不起,他行一礼。「戒指还给你们。」

  戒指盒卡在夹克袋口,迟迟拿不出来,也许是他的手抖得太厉害。

  「一起去警局吧。」我说。「你应该也明白,不是归还戒指就没事。」

  松永总算掏出戒盒,放到桌上。戒盒小而奢华,深蓝色盒身印有银箔。

  「我真的只是一时鬼迷心窍,对不起。」

  「丰在哪里?」

  「我不知道。」松永浑身颤抖,嗫嚅著辩解:「我什么都不知道,昭见先生去东北带货――」

  「三月十四日晚上,你为什么会租车?」

  目击一个人变得宛如白纸的瞬间,不是常有的经验。

  「因为那天傍晚,常客闻到店里的臭味吗?。」

  目击到一个人崩溃的瞬间,更是稀罕的经验。

  那一瞬间,我以为他化为一座沙像,从边角脆弱地碎裂,逐渐失去人的轮廓。

  「主动坦承,罪会比较轻。不论那是怎样的罪。」

  「向警方自首吧。」昭见社长压抑情感,完美地控制自己,但显得既疲倦又失望。

  松永像昨晚的我,举起一手掩住眼睛,呼吸急促,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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