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三十年前我们买下时,房子还很新。」
「怎么会买下这栋房子?」
「交情啦。屋主付不出房贷,哭求我们收购。」
原来如此――这回社长和田上都恍然大悟。我也有同感。竹中夫妻从以前就是这个町的权贵显要(在好的意义上),凡事总与人为善。
「既然不是竹中家盖的,会破损成这样,便不难理解。若好的业者挑选建材,规规矩矩地盖,就算是木造住宅,也能撑上五十年。」
实际上,像法隆寺就维持得很好――诸井社长说。
「法隆寺又不是住宅。」竹中夫人反驳。
田上连连乾咳。
「总之,如果拆掉,就不能再盖一样大的住宅,会变成所谓的『狭小住宅』
「那改成投币式停车场吧,不然就租给尾岛先生。」
是指隔壁的尾岛木工制作所。
「他老是在埋怨,资材放置场的租金太贵。」
「那我去找他谈谈?」诸井社长问。
「是啊,麻烦你了。」
事情谈妥是很好,但我该怎么办?即使可暂时投靠老板,可是没事务所,实在伤脑筋。
诸井社长用一种念诵文件的语气声明:「物件因自然灾害损毁的情况,出租人对承租人可免负义务。」
「我知道。」
无法期待拿到搬迁费或提供替代方案,我得自己想办法。
「我会再帮你介绍房子。毕竟是天灾,手续费会算你便宜点。」
「可是,杉村先生现在开销很大吧?」
「所以,你看这么办如何?」竹中夫人垫起脚尖注视我。「昌子离开后,家里会有空房。田上,你知道吧?最西边的,靠近青木家停车场的地方。」
竹中家是尾上町内唯一称得上「宅第」的大房子,在凸型的宽阔土地上,坐落著随家中成员增加而不断增建的房屋,因此结构变得相当复杂(据说每次增建,需要的特制门窗等,大部分是尾岛木工承制) 。我也去办过几次事,那里几乎像座迷宫。诸井社长每次去都迷路。
在这部分,田上不愧是竹中家物产的巡回管理员,兼卸用万事通。
「哦,一楼西边走廊再过去的一区。」
「没错、没错。」
谈论个人住宅时,使用「区」这种词汇,一般会格格不入。但竹中家的情况,这是最贴切的形容。证据就是,诸井社长也这么说:
「是平房区西边角落,有小厨房的地方吧?三坪房间和二坪房间,还有阁楼是吗?」
「那不是阁楼啦。只有那里,从西边走廊上面嵌进二楼的房屋。昌子无论如何都想要阁楼,所以放了梯子,凑合改装一下。」
田上告诉我:「那叫断头梯,脚一滑摔下来必死无疑。」
「你摔过两次,不也活得好端端?」
「我平常有在训练。」
田上拍拍从光头延伸下来的厚实后头。确实,那里的肌肉高高隆起。
「喔……」我只能附和。
「反正是空房,就用跟这里一样的价钱租给你吧。虽然小,不过也有玄关和门铃,可当独立住宅使用。」
不光是小厨房,还附有「直立棺材般的淋浴间」。
「走路三分钟的地方,就有附设可用热水的投币式先衣店的澡堂。」田上补充重要的资讯。「澡堂从下午三点开到十一点,先衣店则是二十四小时营业。」
「可是,把屋子租出去,昌子小姐怎么办?」
诸井社长问,竹中夫人明显露出怒容:
「谁管她啊。那丫头说这次一定要渡过庐比孔河(注) ,离家出走。」
(注:Crossing the Rubicon,西方谚语,意指破釜沆舟。典出凯撒打破不得越过卢比孔河的禁忌,进军罗马,获得胜利。
二儿子一家、未婚的
竹中家是三代同堂的大家庭,住著竹中夫妻和大儿子一家、大女儿一家、
三儿子和二女儿,不,从刚才的话听来,这已是过去式。
昌子小姐是二女儿,我跟她打过一次招呼。她年约二十五,是个感觉很害羞的人。包括大儿子和二儿子的太太们在内,竹中家的成员都大方热情,因此她格外与众不同。
「昌子小姐什么时候搬出去的?」诸井社长问。
「二月初吧。」
「她和谁住在一起吗?
「不用『谁』啦,社长你明明知道,就是那个没用的家伙。昌子为什么不肯和那家伙分手?拖拖拉拉黏在一起,这次外子眞的动怒,逼她在那男人和父母之间选一个。」
「于是,昌子小姐渡过庐比孔河――豁出去了呢。」田上说。「地震后也没回来吗?
竹中夫人狠狠睨田上一眼。
「跟地震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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