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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虑到脱手的情况吧。虽然他买下第一对开本是为了个人收藏,不过也可能有什么万一,所以他计画往后就算卖出了原始版,还有复刻本可以当纪念。
我听说他特别订做了三册复刻本。首先是黑色书封的版本,这本是自用。接著我不清楚是哪个颜色,总之一册是留给真理夫人;最后一册准备送给英子,大概是对于以前给她带来困扰致歉吧。」
也就是说,黑色那本原本是久我山尚大的东西。吉原彷佛在说一段佳话,但是送给妻子与前任情妇同样的东西,这种想法实在不可取。
「然后他制作复刻本还有一个原因……为了用来测试。」
「……测试?」
栞子小姐讶异地复诵。
「尚大先生想把真品送给智惠子女士。我之前也提过,他打算让她成为继承人,不只是第一对开本,还有自己的店与其他藏书也准备由她继承。但是尚大先生似乎认为必须先测试她是否有资格……于是摆出蓝色、白色与红色这三册,命令她分辨哪一册是真品;问题是他要求不准翻开书,只能凭外观,而且也没有透露书名。顺便说一声,尚大先生也没有告诉我哪一本是真品。」
「只凭外观……」
我忍不住喃喃说道。三册的状态虽然各有不同,但是装帧本身除了书封颜色之外,看起来没有哪里不同。平滑的切口与天地都贴著金箔。
「为什么不准看内页呢?」
「因为那样就太简单了吧。纸质、墨水、印刷机器……十七世纪的书与现代的书有许多不同之处,要分辨很容易。」
话虽如此,连书名也不透露,叫人光凭外观判断,未免也太乱来了。于是吉原彷佛看穿我的心思,又补充说:
「智惠子女士很肯定地说自己分得出来呢。」
原本凝视三册书的栞子小姐眼里有著些许动摇。她一定是在想──如果是我,分得出来吗?
「……这个测试是模仿《威尼斯商人》的选箱子吗?」
她抬起脸这么说。也就是从金、银、铅这三个箱子里选出正确箱子的男人,才能够和千金小姐波西亚结婚的桥段。要说相似也的确颇为相似。
「是的。尚大先生想出这个点子原本是自以为俏皮。不过他对于内容记得不太清楚了,所以事情的发展相差甚远……虽然我曾经劝他最好别模仿《威尼斯商人》。那也是个父亲遭到女儿的背叛故事呀。」
宛如踩到小树枝一样,我隐约觉得有哪里令人在意。他用了「也」,表示还有其他故事也有类似情节吗?吉原稍微咳了咳,继续说:
「总之,智惠子女士拒绝了那次测试。她说那样做『我就不是我了』。总归一句话就是她不想继承久我山书房。」
吉原露出不满的表情。我不是我──筱川智惠子也曾对自己的母亲说过这句话。引用自莎士比亚。
「尚大先生当然因此盛怒,他没料到会被拒绝。意气风发准备的测试完全白费功夫,这比什么都无法原谅吧。他对女儿的感情彻底转为怨恨……所以安排了阴险的陷阱。」
吉原老头的视线依序看过我们的脸。不管愿不愿意,我们都被他的话给吸引。
「他透过我父亲把那三册卖给国外的古董店。巴西、台湾、澳洲……每一册分别卖去不同的地方。与其说他是选择了不懂旧书价值的对象卖书,更不如说他是把书送给他们。先这样安排之后,再强迫英子女士收下自己持有的黑色书封复刻本……尚大先生的企图是什么,各位知道吗?」
「想要让家母看到外婆手边那册复刻本。」
栞子小姐立刻回答。
「这样一来,家母就会注意到那是尚未曝光过的第一对开本复刻本,而且用来测试的三册当中有一本是真品……身为旧书迷的家母绝对不会错过。一旦得知那本书流往国外,她理所当然会往来世界各地寻找真品。」
我的脚下感觉到一股寒意盘据。一切都是久我山尚大的诡计吗?──这对于筱川智惠子来说,真是最恶劣的陷阱。
「从尚大先生的角度来说,他打算在另一个世界欣赏智惠子女士犹如饿犬般四处奔波的模样。但他却错估了一点,他没料到智惠子女士会与英子女士交恶并离家,直到十年前才注意到黑色书封复刻本的含意。花了二十五年才得以报仇的结果,就是连你也被卷了进来。我个人也深感遗憾。」
吉原夸张地摇头。即使遗憾是他的真心话,他的遗憾也八成是来自其他原因。这位老先生应该也在找寻第一对开本,所以看到筱川智惠子这样的强敌出现,不可能高兴。
「这当中真的有第一对开本吗?」
栞子小姐冷冷问。吉原稍微蹙眉。
「什么意思?」
「在此之前全世界没有任何人知道──光是这一点就十分令人存疑。就算收购的国外业者不具备旧书相关知识,只要看看内容就知道这是历史悠久的东西,这种时候应该会找专家鉴定吧?」
的确,只要仔细看扉页,这是一六二三年发行的莎士比亚书籍这点简直是一目瞭然。即使像我这样的门外汉,也会认为这或许是价值连城的旧书。
「而且我不明白您想要私下将得手的第一对开本卖给家母的理由。拿去苏富比等处拍卖的话,获利应该更大才是。」
吉原一边点头一边专注倾听,未显半点动摇。
「你的怀疑很合理,当然我也不能说没有这种可能性,但我这样做是有原因的。请翻开那边的三册试试。」
栞子小姐照他所言翻开白色那一册──却突然双眼大睁。她又对旁边的红色书伸出手,用拇指的指腹频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