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引用自《皆大欢喜》吧。」
栞子小姐冷冷接完后面的话,丝毫没有被老先生的奉承打动。她似乎对于结果也不是很满意。
「虽然最后还是由我买下,但我花了比原本更高的金额买到这本复刻本,这点还是没有改变。」
复刻本被装进纸袋里,摆在栞子小姐的脚边。
「……对不起,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进入正题之前,我战战兢兢地发问。除了栞子小姐拜托井上投标之外,其他事情我一概不知。
「哎呀呀。」吉原夸张地缩起肩膀。
「原来她连你也没说啊。怪不得你担心她的样子那么真实,原来是你也上当了……这位小姑娘演了一场戏。连身体不舒服都是装的。」
「欸!」
栞子小姐满怀歉意地垂下视线。
「与莲杖先生说话时,我是真的有些晕眩,后来有一半是演的……我本来想跟你解释,却错过了时机。对不起。」
她朝我低头道歉。也就是说有一半真的是身体不舒服。这么说来,她从厕所出来时,精神好了不少。她也许打算在休息区向我说明,我却开口问她与滝野谈话时察觉到什么。
「没关系。不过为什么要演那场戏?」
「我环顾会场时注意到吉原先生在观察我们,于是……」
她说得吞吞吐吐。然后发生了什么事?对了,栞子小姐难得对于投标犹豫不决,重写了投标单,还掉在通道上──我突然懂了。
那时候我一转身就看到吉原站在我们旁边。
「原来……你是为了让他看见,所以才故意弄掉投标单吧。」
我终于掌握情况了。我们无法防止吉原抬高投标价格、阻止得标。但倘若吉原知道栞子小姐的投标金额,他就没有必要再随便补一张高额的底标单;毕竟应该也没有其他旧书店的投标单会比文现里亚古书堂更高了。所以他的底标单金额只要高过文现里亚一点点就行了。
也就是说,她利用暴露自己底牌的方式,来操控吉原的底标单金额。吉原万般佩服地对栞子小姐微笑。
「现在回头想想,你早就安排让我嗅到水城家有意用更高价格买下那本书的味道。良心等等幼稚的话也是故意说的吧,想要藉此诱使我放入修正的底标单来讽刺你……以即兴演出来说,你的心理战术颇为周全呢。」
吉原的话里没有对于战败的遗憾,听来是由衷地在称赞,反而让我有股带刺的不悦感。彷佛这位老先生的评价愈高,被评价的人就愈不正派。
「没那回事。」
栞子小姐却立即否认。
「良心那番话是我的真心话……我只是写了电子邮件拜托一人老板如果看到您再次投标的话,请他按照我写的金额投标。我在心里期待著您是可以信任的人……毕竟您曾经替我外公工作。」
我的心里感受到一阵冲击。在此之前,我自以为懂得一切,其实根本什么也不懂。她在吉原身上看到的,是外公尚大的影子;她不想认为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外公,以及在他身边的人都缺乏良心。
沉默降临在我们这一桌。
笑容远离吉原的脸,只剩下夕阳般的忧郁。他突然变成普通老人常见的冷静表情。
「栞子小姐想要从我这儿知道尚大先生的事情吧。」
吉原的喃喃声听来像是独白。没等栞子小姐回答,他继续往下说:
「很遗憾,尚大先生是个大坏蛋。只有表面看似亲切,实际上却不把人当人看。他年轻时因为没学历也没钱,被人整得很惨,吃了不少苦头,所以直到很久以后仍然怀恨在心。他经常说,这份工作需要不择手段取得或卖出商品的热诚与觉悟。也就是说,不管书还是钱,都要从别人身上榨取。他是个很糟糕的人,与光明正大八竿子打不著边。
你的爷爷,也就是圣司先生,与其他徒弟们相继离开、智惠子小姐不听他的话,这些也是无可厚非。他傲慢、自以为是、吝啬,而且还是个偏执狂,实在很难找到他的优点。」
明明说著一连串他的坏话,吉原的语气却像是在缅怀故人。我甚至觉得他话中的意思是完全相反的。
「但是他临死之前却是个寂寞又孤独的人,彷佛独自徘徊在荒野中……所以我才……」
吉原突然缄口,露出的苦笑彷佛在说自己透露太多了。他似乎不打算说完接下来的话。
「这么说来,这一趟是你找我,不是我找你吧。我还没听到你找我的原因。」
栞子小姐静静点头。她为了什么事情找吉原,我也完全没有头绪。
「我想谈的是吉原先生您真正的目的。」
「……真正的目的啊。」
老先生原封不动地重复了一次,彷佛有生以来第一次听到这句话。
「您从真理婆婆那里收购了久我山家的藏书,因此在这几天里从我们这儿获得了高额的获利。把太宰的《晚年》以不合理的高价卖给文现里亚古书堂,又以不正当的手段拿走水城家的第一对开本复刻本……」
「究竟是否正当,我对于这一点的见解不同,不过姑且就不在这里讨论了。你继续说。」
吉原将掌心朝向栞子小姐,催促她继续。这个动作莫名能够挑起别人的不耐。
「可是您的目的应该不只是金钱上的利益。您把《人肉质入裁判》交给我们时,我就感觉到了,不过今天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