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封复刻本不同,这本的留白处和一般书一样是白色的,也看得见环绕正文的方框。
「这本是The Norton Facsimile,在此之前发行过两次,这本是比较旧的版本。」
也就是说桌上的两册都是第一对开本的复刻本。
「栞子小姐,你连这种外文旧书都有啊。」
我感到佩服。这个人的房间我当然也进去过几次,不过印象中都是日文书。没想到她皱起脸来,说:
「不是……这是家母留下的藏书,所以我几乎没有拿起来看过……」
几乎──真有这个人的风格;即使是她多年无法原谅的母亲的藏书,仍然至少拿起来看过一次。
「久我山尚大是把这个The Norton Facsimile……翻拍后重制?再经过许多加工,做成这本黑色复刻本吗?」
水城英子这样说过,她说久我山尚大是这样告诉她的。但是栞子小姐摇头。
「……情况似乎不是这样。」
「那么,是从其他书复制而来的吗?」
「是的。外婆本人也提过,她对第一对开本不是很清楚,所以才没有注意到吧。关于这一点,我接下来也会说明。」
栞子小姐翻开的是The Norton Facsimile后半的书页。那一页是《罗密欧与茱丽叶》的最后一页,页码是七十九页,但是在这个跨页左侧的前一页却是七十六页,少了七十七页、七十八页。
「页码跑掉了。」
「恐怕是因为《特洛伊罗斯与克瑞西达》更动位置的关系,所以页数的计算有误。这本书里经常出现这种错误,不过这才是原本的排序……接下来收录的戏剧是《雅典的泰门》。」
她翻开下一页,标题写著「THE LIFE OF TYMON OF ATHENS.」,开头的页码是八十页。
「《特洛伊罗斯与克瑞西达》的位置果然和黑色这本不同。」
「是的……不过问题不在那里。」
栞子小姐伸出一只手翻开黑色书的书页,打开《罗密欧与茱丽叶》的最后一页。两册的这一页同样印著「FINIS」的字样与家徽,似乎完全相同。
「请仔细看。」
说完,她同时翻开两册的下一页。The Norton Facsimile这本是《雅典的泰门》的第一页,黑色这本是《特洛伊罗斯与克瑞西达》的第一页。两本都没有什么奇怪的──
「……啊!」
我终于也发现了。假如有人在重新装帧时,把整篇《特洛伊罗斯与克瑞西达》移动到这里的话,这种时候应该会连同背面那一页,也就是前一页的内容一并挪过来,不可能像现在这样,与《罗密欧与茱丽叶》的最后一页无缝接合。
「也就是说,《罗密欧与茱丽叶》的最后一页有两种。一种是背面印著《雅典的泰门》第一页的原始版,另一种则是印著《特洛伊罗斯与克瑞西达》的版本。」
她这样说,同时将手指一根根的竖起。我揉了揉眉间,拚命地整理思绪。
「咦?可是,等一下。这本黑色书是一页页拍下照片复制而成的吧?就算《罗密欧与茱丽叶》的最后一页不可能有两种版本,只要更换书页顺序不就好了吗……」
「不对,事实上这两本书里收录的书页也不同……请看这里。」
栞子小姐把两本书都翻回《罗密欧与茱丽叶》的最后一页,分别指著两本书的角落。The Norton Facsimile这本是七十九页,黑色那本是七十七页。我也理解了。
「原来如此……页码也不同。」
「真相恐怕是,《特洛伊罗斯与克瑞西达》一开始是与《罗密欧与茱丽叶》的最后一页一起印刷的。」
「啊,原来不是一页页按照顺序印刷啊。」
我忍不住插嘴。我虽然不曾看过以前的印刷机器,不过栞子小姐昨天说过是一张张印上墨水来印刷的。
「对开本是把对折成两半的纸,每三全张叠在一起,也就是六张十二页,称为『台』。印刷是以一台为基本单位,一台台往下印,这个阶段的工序非常复杂。如果印刷错误,要只替换出错的那一页也很不容易。在这个前提下……」
我保持沉默地点点头。突然出现专业术语,我不是很懂,只记住了她最后那句话。
「但是,《特洛伊罗斯与克瑞西达》最后被安排为悲剧的第一篇,至少开头第一页在《罗密欧与茱丽叶》最后一页背面的这些页数必须重印。《罗密欧与茱丽叶》最后一页所在的位置则为了配合页数,印上了原本不需要的序章。
但是就如我之前所说的,那个时代的书页即使印错也不会丢掉,仍会拿来使用。这一页也不例外。所以有一部分的对开本中用了旧版的书页──我这样说应该比较好懂吧?对这一点感到疑惑的持有人,认为是装帧时戏剧的顺序放错了。毕竟只看页码的话,会这样想也是合理的。」
「欸……那么,这本黑色书的《罗密欧与茱丽叶》最后一页不是会重复吗?」
既然有旧版书页被直接拿来使用,表示也有重新印刷过的版本吧。栞子小姐点头。
「没错……你看这里。」
她翻开黑色那本的《特洛伊罗斯与克瑞西达》后面几页,翻到印著「FINIS」的最后一页,跨页的右边那一页什么也没印,左边却突然出现《罗密欧与茱丽叶》的最后一页,背面则是《雅典的泰门》。这排列顺序还真奇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