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同样的姿势。「对不起。」我鞠躬道歉后,她才惊讶地看著我的脸。
「为什么道歉?」
「因为……我早就知道了,却一直没告诉你。」
「你不告诉我也很正常。别放在心上。」
栞子说得乾脆,似乎没有生气。我稍微松了一口气。
「而且,其实我也考虑过这种可能性。」
「真的吗?」
「是的。正如大辅刚才所说,家母很清楚久我山尚大先生的藏书情况。虽然也有可能是偷看的,但我不认为那家人会那么大意。假如母亲是尚大先生的女儿的话,有那种机会也就合理了。」
她果然怀疑很久了。我也觉得自己早就发现的事情,她不可能完全没有注意到。
「光是知道外婆还活著也是件好事。母亲虽然说过:『我的家人已经不在了。』不过现在想想,她也没说他们都过世了,所以一定是指已经因婚改姓、对方不再是自己的家人这个意思吧。」
栞子小姐语带雀跃,不过老实说我却开心不起来。我明白对方已经再婚,有新的家人,但是既然住得这么近,正常人应该至少会过来看看孙女们吧。或许她有无法这么做的原因,也有可能是她的个性比较特别;毕竟她是筱川智惠子的母亲。
「呃……大辅,你还好吗?」
「咦?啊、抱歉。你刚才说什么?」
她在对我说话,我却没听见。她换了几次握拐杖的姿势之后,重新鼓起勇气开口:
「我家的事……很烦人吧?」
「什么?」
我对于她在说什么,一点头绪也没有。
「我明白我直接这么问,你也无法说真心话,不过……我的母亲是那样的人,她的父亲也实在不是什么好人……所以我在想,你是不是厌恶了和我,呃,交往呢……」
「绝对没有那种事。」
我的语气比想像中强烈,栞子小姐吓得睁大双眼。我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
「我完全不觉得讨厌……不管是母亲或外公,都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如果要那样说的话,我家也有不可告人的事情,不是吗?」
我的外婆跟人外遇,还生了孩子。情况虽然不同,但大致上来说都是不可告人的事情。尽管不是每个家庭都如此,不过我想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只是大家都没有说出来而已。
「你觉得我家的情况很烦人吗?」
栞子小姐摇头。
「既然这样何必在乎呢?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也不是现在才发生的。只要我们今后谨慎行事就好。」
栞子小姐可能也没察觉到,自己真正不安的原因,或许是担心有一天自己也会像外公或母亲那样,为了旧书威胁别人或拋弃家人,或是做出其他更可怕的行为。
我无法想像这个人会踏过别人的尸体满足自己的贪婪。不管发生什么事,我相信她一定能够找到其他出路,而我希望到时候成为她的支柱。
「……『啊啊,喜悦之外的思绪全部烟消云散;无数的疑虑、鲁莽的绝望、令人毛骨悚然的不安、发狂的嫉妒都消失了』……」
栞子小姐低著头喃喃自语,语尾微微颤抖。
「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栞子小姐的妹妹问。对,我也正想要问。大概是引用自某本书的句子──嗯?
「你怎么会在这里?」
筱川文香不晓得什么时候双手抱胸,出现在我们旁边。
「你这样问……因为我觉得偷听不好啊,就大大方方出来听喽。」
她对自己的行为没有半点歉意。我叹气。
「你也可以不要听啊……」
「因为这些事情也和我有关嘛!他们也是我的外公、外婆啊!」
她气息不稳地这么主张。这么说也没错,这个小姑娘也不是局外人。
「既然真理婆婆的丈夫是我们的外公,久我山家与我们家就有血缘关系,对吧?鹤代阿姨是我们的亲阿姨,宽子姊是表姊……啊,不过真理婆婆不算,毕竟我们真正的外婆是住在深泽那位。」
她的食指到处乱挥,一个人说得头头是道。
「小文,这些话可别讲出去。我们还不知道鹤代阿姨、宽子小姐是否清楚这些事情。」
栞子小姐板著脸提醒。至少久我山宽子就算得知自己和这两个人是表姊妹,也应该不会高兴。我认为与栞子小姐有血缘关系,只会让她更反感。
「我知道、我知道……可是,我想见见外婆。明明就住在附近却没有往来,太可惜了。」
她以下颚指著深泽的方向。似乎只要对方答应的话,她真的会明天就跑去、与对方熟识一番再回来。从好的方面来说,她不晓得客气是何物这一点并不讨人厌。
「话说回来,姊,真的不要紧吗?」
「……什么事?」
「钱啊,钱,太宰治那本书的钱。我们店里哪有那个本事拿出八百万日圆啊?」
这个不懂客气是何物也不讨人厌的小女生直接命中核心。栞子小姐略带尴尬地瞥了我一眼。看样子果然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