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婴儿服的宝宝,地点是檐廊;背后拍到了玻璃窗。画面中的两个人同样眯起眼睛看著相机,眉宇之间有著类似的皱纹,他们毫无疑问地是有血缘关系的父子。
「真的耶,长得好像坂口先生。」
筱川文香一边秀出自己的手机一边说。她今天去了一趟住在逗子的坂口夫妇家。坂口曾经来店里卖过《逻辑学入门》这本书,因此与我们认识。他们在这个月初生下孩子,文香代替我和栞子小姐前往祝贺。其实我们也想去,可惜因为工作的缘故走不开。
「也很像忍小姐呢。虽然是儿子。」
下一张照片里,宝宝移到了圆脸中年女子的大腿上。她是坂口的妻子忍,正张著嘴大笑,好像有谁说了什么笑话,彷佛连这儿都能听见她的笑声。宝宝的轮廓的确像她。
「看到这些照片,我觉得我抱宝宝的日子也不远了呢!」
「不远了是……小文要生孩子了?」
「怎么会是我啦,是姊姊你啊。你什么时候结婚都不奇怪吧。」
「唔!」
栞子小姐发出像是喉咙被异物堵住的声音。
「怎么可能!结、结婚什么的还太早了……我都还没正式拜访大辅的母亲呢!」
她已经想到那么远了吗?这么说来,我的确还没有带她见过我妈。明明是以结婚为前提开始交往的,却漏了最重要的事。
(改天带她回家吧。)
不过正如她所说,我也认为结婚是很久以后的事。
我在养伤的过程中冷静思考之后,有了深刻的体会──一旦身体无法动弹,我就什么工作也不能做。与去年住院时仍一边经营书店的栞子小姐完全不同。我不认为自己维持在只有体力可取的状况是好事。我想花一些时间思考,跟这个人结婚之后,自己该如何在文现里亚古书堂长久工作下去。
「啊,对了,五浦哥。」
筱川文香收起手机对我说。
「你有志田大叔的消息吗?」
「志田大叔啊……」
他是住在鹄沼桥下的游民兼背取屋,大约三个月前还经常出现在店里,充满活力又很大方,是位个性乾脆的人。如果他有到店里来,我或许会找他商量我与栞子小姐的婚事;长辈之中,清楚文现里亚古书堂内情及筱川母女关系的长辈,我只认识志田了。
「不,我没有他的消息。四月底之后他就突然没有再来店里了……也完全没有打电话或写电子邮件来。」
他以前也曾经失联几天,但是这次的情况不同。我去志田位在引地川桥下的巢穴看过,帐篷始终保持在睡醒后收拾乾净的样子;我也找过他之前去卖旧书的其他旧书店打听,他们也说五月之后就没再见过他。
「为什么问起志田大叔?」
「奈绪她……我刚才在鎌仓车站遇到她,聊了一会儿,她好像一放暑假就到处在找志田大叔。明明要忙著准备升学考试,她却说:『老师也许在某处病倒了。』十分担心。」
奈绪──小菅奈绪和筱川文香就读同一所高中,因为新潮文库出版的小山清《拾穗•圣安徒生》而与志田结缘,并且开始在河畔聊书。她称呼志田「老师」,十分敬重他。
「我想,万一他发生了什么事,应该会有某家旧书店接到联络才是。他身上一定有带著那些经常往来的旧书店的地址或电话号码……或许只是搬家了吧。」
我瞥了栞子小姐一眼。我推测是搬家还有一个原因──栞子小姐这几个月来都没有主动提起过志田。我认为她可能知道些什么。四月底时,栞子小姐曾经接到《彷书月刊》杂志过刊号的相关谘询,而志田失踪就是在那件事之后。那次谘询与志田的朋友有关。
「嗯,欸,也是……志田大叔不像是会在哪儿病倒的人。不过如果是搬家的话,他应该要通知大家一声吧。」
她说的没错。就算是因为某些原因离开,也至少该在事后写封信来。我一直以为他是讲义气的人。
「奈绪那儿就由我去跟她说,我会告诉她不必太担心。」
筱川文香这样说完之后,转向姊姊。
「那么,傍晚之前我都会待在自己的房间里写功课。厨房里已经备好茶点了,客人来了的话就把那个端出去。」
她打开通往主屋的门。我偏著头;听起来中午似乎会有客人来访,但我现在才初次听到这件事。
「等等,小文……客人是晚上才过来。」
栞子小姐连忙喊住她。栞子的妹妹转过身来,以几乎能够看见喉咙的气势张大嘴,接著突然以双手遮住仰望天花板的脸。
「唔哇!你果然没在听!我明明确认过了,我错了。」
「咦?什么意思?」
「吃完早餐后,我不是跟你说了吗?那个人今天一早就打电话过来,问是否方便改在今天下午过来拜访……姊,我听你回答得很乾脆,就在想你是不是没在听……」
听到这番话,栞子小姐逐渐变了脸色,似乎想起是怎么回事。
「该不会是那个时候……你警告我:『看你是要看书还是刷牙,选一个做』之后……?」
「对,就是那时候!」
筱川文香的手指直指著姊姊。既然那时她在看书,没听见也是理所当然。话说回来,这个人连刷牙时也在看书吗?虽说我一点儿也不意外。
就在此时,有人打开了书店正面的玻璃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