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栞子的书架 蒲公英女孩 罗伯特·富兰克林·杨

无泪的眼睛盯着他。「我不是孩子!你不要再叫我小孩子!」

  他吓了一跳,放开她后退了几步。他之前从未见过她发怒。他先开口说道:「我不是这意思——」

  她的愤怒像刚才突然爆发那样迅速地消散了。「我知道你不是要伤害我的感情,兰道夫先生。但我不是孩子了,真的不是。请向我发誓,以后不会再那样叫我。」

  「好好好,我发誓。」

  「那现在我得走了。我还有一大堆的事情要办。」

  「那、那你明天还会来吗?」

  她久久地凝视着他。眼前升起一层薄雾,如夏天暴雨过后氤氲的空气那般,让她的眼睛微微闪光。「时光机器出了故障,有些部件要换——但我不知道怎么做。我们、我也许还可以再跳跃一次,但我不确定。」

  「但你会想办法回来的,是吧?」

  她点了点头。「嗯,我会试试的。那个,兰道夫先生?」

  「怎么了,朱莉?」

  「万一我失败了——我要在这里正式地说一声——我爱你。」

  然后她就走了,轻轻地跑下了山,随后消失在了糖槭林里。点烟的时候,他的手都还在颤抖,让火柴烫到了手指。之后他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小木屋、准备晚饭以及上床睡觉的。他确实做了这些事,因为第二天他是从自己的房间醒来的,进了厨房也看到了滴水板上摆着的餐具。

  他洗干净碗碟,泡了咖啡。整个上午他都在钓台垂钓,好让自己的大脑一片空白。随后他就要面对现实了。现在,对他而言,知道她对自己的爱就已经足够了。短短几个小时之后他就会再次见到她。就算是一台行将报废的时光机器,把她从村里传送到山头也一定没问题。

  他早早地爬上山顶,坐在石凳上,等着她从树林里出来,然后爬上山坡。他能够感觉到心脏剧的跳动,也知道双手在不停地颤抖。前天,我看到了一只兔子;昨天,是一只鹿;而今天,则是你。

  他等啊等,但她没有来。次日她也没有来。影子越来越长,气温也越来越冷。他于是走下山丘,走进糖槭林。他一下就发现了一条路,沿着它走到了林子中央,然后穿过它进入小村庄。他停在邮局门口,查看有没有自己的信件。老局长告诉他没有后,他犹豫了一下,然后脱口而出:「这、这附近有没有一家姓丹佛斯的人?」

  局长摇了摇头。「从没听说过。」

  「那村里最近有没有举行过葬礼?」

  「最近一年都没有。」

  在这之后,虽然他每天下午都上一次山,一直到假期结束,但他心里已经直到她不会再回来了。他已经彻底地失去了她,一如他从未拥有过她一样。每晚他都在村里徘徊,强烈地期望是局长搞错了。但他找不到任何朱莉的蛛丝马迹。他向别人描述朱莉的外貌,得到的也都是否定的答案。

  十月初他回到市里。虽然他竭尽所能地在安妮面前表现得没有任何异样,但她似乎在见到他的第一眼之后就知道他身上已经发生了某些改变。尽管她什么都没有问,但随着时间一周周过去,她越来越沉默寡言,眼中那让他困惑不已的恐惧也越发明显。

  他开始每周日下午开车去郊外故地重游。树叶此时已经金黄,天空也比一个月前更蓝了。他在石凳上一坐就是几个小时,注视着她消失的地方。前天,我看到了一只兔子;昨天,是一只鹿;而今天,则是你。

  之后,在十一月中旬的一个雨夜,他翻出了一个手提箱。箱子是安妮的,他这次翻出来纯属偶然。安妮去邻镇玩宾戈了,家里就他一个人。在看玩四个无聊的电视节目、消磨了两个小时后,他想起了去年冬天收起来的拼图。

  他不顾一切地想找个什么东西,什么都行,好让他不去想朱莉,所以他爬上阁楼去找拼图。正当他翻箱倒柜之时,一个手提箱从柜子上跌落下来,砸在地上把盖子砸开了。

  他俯下身把它拿起来。这个手提箱是安妮在婚后带进他们租住的小公寓里的那个。他记得她总是锁着它,还记得她笑着告诉他,就算是妻子,也有要对丈夫保密的东西。经过这些年,箱锁已被锈蚀,刚才那一跌就把锁砸坏了。

  他正要盖上盖子,却突然停了下来:他看到里面露出了一件白色连衣裙的褶边,布料隐约地感觉很熟悉。他在不久前见过类似的材料——让他想到了棉花糖、海沫和雪花。

  他把盖子完全打开,手指颤抖着拿起那件衣服。他拎着衣肩,让它自然展开。悬在房中的它就像是纷然飘落的雪花。他凝视了它良久,喉头发紧。然后,他再小心翼翼地把它叠好、放回箱中、再盖上盖子。他把手提箱放回到屋檐下方的柜子。前天,我看到了一只兔子;昨天,是一只鹿;而今天,则是你。

  雨水滴滴答答地打在屋顶上。咽部的阻塞感越来越严重,一时间他觉得自己就要哭了。然后,他慢慢地走下阁楼,再由旋梯进入起居室。壁炉架上的钟指示时间是十点十四分。只要几分钟后,她就会在街角、从宾戈接送车上下来,然后沿着街道走到前门。然后安妮就会、朱莉就会……朱莉安妮?

  这是她的全名吗?有可能。一般人取假名时总会保留一部分真名;她也许觉得,既然已经改了姓,那名就是随便改改也不会有问题。在改名换姓之外,她还一定做过其它事情来摆脱时间警察。怪不得她一直不愿意拍照!而她当年羞涩地踏入他的办公室申请工作时,又一定是多么地害怕呀!孤身一人来到一个陌生的时代,不确定自己父亲关于时间的理论是不是正确,也不能保证一个在他四十多岁时会爱上她的男人,在二十多岁时对她的感觉是不是也是一样。但她还是回来了,一如她所允诺的那样。

  他默默惊叹,二十年来,她一定知道有一天我会登上一座秋山,看到她站在夕阳下,年轻又可爱,然后再一次为她陷入爱河。因为这些对她来说是她的过去的一部分,同时又是我的未来的一部分。但她为什么不告诉我呢?为什么现在不跟我说呢?

  突然间他恍然大悟。

  他感到有些呼吸困难,然后走到大厅、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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