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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可没那么容易。且不说我做梦也不可能抛开我爸爸不管这一点,我还得多多留意时间警察。要知道,时间旅行只限定于那些政府扶持的历史考察队成员,它对普通老百姓是禁止的。」
「你好像一直没什么事呀。」
「那是因为我爸爸自己造了一台机器,时间警察都不知道这件事。」
「但你还是违法了呀。」
她点了点头:「但这只在他们眼里、对他们的时间观念而言是这样的。我爸爸有他自己的看法。」
听她说话让人心旷神怡,而她说的内容都无关紧要了。他希望她一直说下去,主题有多让人难以置信都无所谓。「跟我讲讲吧。」
「我先跟你说说官方的理念。支持这一说法的人认为,任何人都不应该物质性地参与任何过去发生的事情,因为他的出现会造成一个矛盾,而未来事件则不得不发生变化,以消除矛盾。因此,时间运送局要确保只有官方人士才能使用它的时光机器。他们还维持了一定的警力,拘捕那些时代穿越者:这些人或是渴望过上简单生活,或是伪装成历史学者想永远回到一个不一样的时代。
「但按照我爸爸的观点,时间之书是早就写好了的。他认为,从宏观的角度看,所有要发生的事情都已经发生过了。因此,如果一个未来人参与了过去的事件,那么他便成为那个事件的一部分——理由很简单,那就是他事先就是那件事的一部分,这样矛盾就无从出现了。」
马克深吸了一口烟,他需要这样平复心境。「你父亲听上去真是个了不起的人呐。」
「哦,没错!」兴奋增添了她脸上的红晕,也让那双湛蓝的眼眸熠熠生光。「你一定不会相信他读过多少书!兰道夫先生,你知道吗,我家满满地都是书!有黑格尔、康德和休谟;还有爱因斯坦、牛顿和魏茨泽克。我、我自己也读过一些。」
「我也收藏了很多书。其实,我也读过一些。」
她欣喜地看着他的脸:「多好啊,兰道夫先生。我打赌我们有很多共同爱好!」
接下来的对话证明他们确实如此——虽然他很快反应到,尽管男方四十四岁而女方二十一岁,但二人在九月的山头讨论先验感性论、贝克莱主义和相对论还是有点煞风景。不过让他高兴的是,这样也并不是毫无收获——他们就先验感性论的热烈讨论不只得到些演绎和归纳的结论,还让她的眼中点缀出点点繁星;关于贝克莱的分歧不止显现出这位主教的理论的弱点,也让她的双颊上泛起了阵阵腮红;而对相对论的讨论也不仅仅说明了能量总是等于质量乘以真空中光速的平方,还说明了知识对于女性魅力而言远非阻碍,而是一种财富。
当时的心情超出其本该存留的时间,久久地徘徊不去,直到他躺在床上时还萦绕心头。这次他都没有试着去想安妮,他知道这样也无济于事。取而代之的,是躺在黑暗中任凭思绪自由呈现——结果它们都汇聚在了一座秋意盎然的山头,以及一位有着一头蒲公英花色般头发的女孩身上。
前天,我看到了一只兔子;昨天,是一只鹿;而今天,则是你。
次日上午,他驾车前往林里的小村庄,去邮局查看有没有自己的信件。什么都没有,这点他并不惊讶。杰夫和他一样不喜欢写信。而安妮,这会儿恐怕还不能与外界联系。至于公司那边,他已经交代过秘书,除了最紧急的事情,其它事都不要打扰他。
他琢磨着要不要找那个满脸皱纹的老局长问问这片区域有没有一户姓丹佛斯的人家。他还是决定不问,因为这么做就打破了朱莉精心构建的虚构设定。虽然他并不相信这个设定的有理性,但他心里也找不到推翻它的理由。
——
这天下午她穿了一件黄色的连衣裙,深浅和她的发色一样。他一看到她就再次喉头发紧,说不出话来。但只要开头几分钟一过,把话说出来后,就一切顺利了。随后,他们的思想就像两条生机勃勃的溪流,欢快地流淌在午后时光的河谷里。这次分别时首先发问的是她:「你明天还会来吗?」——虽然这只是因为她比他抢先把话说了出来。这几个字一路上像歌唱般地在他耳中回响,陪着他穿过树林、回到小屋,并在他在门廊抽了一晚上的烟后伴他睡去。
当他次日下午登上山顶时,那里空无一人。最开始,失望让他有点恍惚,但随后他就想,她只是迟到了,仅此而已。她随时都可能出现。他坐在花岗岩石凳上等待着,但她没有来。时间一分一分地过去了——已经几个小时了。影子漫过树林,爬到了半山腰,空气也变冷了。终于,他放弃了,带着如怨如慕的心绪回到了小木屋。
隔天下午她还是没有出现,再下一天还是如此。他开始寝食难安。钓鱼让他腻味,他也不再读书了。这段时间,他一直在悔恨——恨自己像一个得了相思病的青年学生,恨自己都四十多岁了还像其他蠢货那样着迷于俊颜美腿。直到几天前,他都还不会这般多地留意其她女性,而在这儿不到一周的时间里,他不仅留意着,而且还爱上了人家。
——
第四次上去的时候,他已觉希望破灭——但它又突然复活了:他看到了夕阳下的她。这次的她一袭黑裙,他本该就此猜到这几天她失约的原因,但他没有——直到他走近了她,看到她眼中盈盈的泪水,以及那将真相昭然若揭的战栗的嘴唇。「朱莉,发生什么了?」
她靠着他,把脸贴在他的外套上,肩膀不住地颤抖。「我爸爸去世了。」不知为何,他知道这是她的第一滴泪,知道她在守灵夜和葬礼上都没有流泪,到现在才泣不成声。
他温柔地环抱着她。他从未亲吻过她,现在也没有,真的。他的嘴唇掠过她的前额,轻快地点在她的头发上——仅此而已。「我也很难过,朱莉。我知道他对你有多么重要。」
「他一直就知道自己活不长了。他一定是在指导锶90实验的时候就知道了。但他没有告诉任何人,就连我都不说……我不想活了。爸爸不在了,我活着也没什么指望了——没了,没了,没了!」
他紧紧地抱住她。「你会找到什么的,朱莉。比如另一个人。你还年轻,你还是一个孩子,真的。」
她猛地抬起了头,用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