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栞子的书架 晩年 太宰治

沙作响,十分舒畅的在每人的耳中回荡。

  「别生气喔!刚才说的稍微有点夸张」叶藏和飞驒互相肩靠着肩走。「不过,唯独这件事是真的喔!女人啊!在跳水之前会说什么呢?」

  小菅狡猾的眯起充满好奇心的双眼,故意拉开和两人的距离走着。

  「还在偷听。她会说好想说家乡话,女子的家乡在南方的最尾端」

  「糟了!这对我未免太好了!」

  「真的,喂!这是真的啦!哈哈!她就只是这样的女人」

  大型渔船被停放在沙滩上休息,旁边放有两只直径约有七、八尺的精美鱼篮。小菅将捡来的贝壳用力的抛向船的黑色船腹。

  三人都感到近乎窒息的尴尬。倘若沈默再多持续多一分钟的话,他们或许会索性愉快的纵身入海。

  小菅突然大叫。

  「快看,快来看!」他指着前方的岸边。「是一号房和二号房!」

  撑着已过了季的白色阳伞,两位小姐缓缓的朝这边走来。

  「发现我们了!」叶藏的思路又再度复活。

  「要跟她们打招呼吗?」小菅举起一只脚,抖了抖鞋上的沙布,瞄了叶藏一眼。只要命令一下,他立刻就会跑过去。

  「算了!算了!」飞驒一脸严肃的按住小菅的肩膀。

  阳伞站住不动,不知在交谈什么,过了好一会儿,突然转身背着这边,又开始静静的走着。

  「要去追吗?」这回真是叶藏闹起来,瞄了一下正低着头的飞驒。

  「不要吧!」

  飞驒感到苦闷得不得了。他清楚的感受到自己的血液因这两位朋友已和自己渐行渐远而干枯了,心想或许是因为生活所导致吧!飞驒的生活已略陷窘境。

  「不过,真的很不错耶!」小菅像西洋人那样耸了耸肩。他很努力的想要打圆场。「她们已经看见我们在散步了。还很年轻,长得又可爱,感觉很特殊。喂!她们正在捡贝壳呢!学我,真讨厌!」

  飞驒一转念,微微一笑,和叶藏充满孤寂的眼眸交会。两人的双颊都红起来了。他们都明白,彼此心中都充满了怜恤之情,他们都很同情弱者。

  三人吹着暖和的海风眺望远方的阳伞,走着。

  在远处疗养院的白色建筑下方,真野站在那里等待他们归来。她倚着矮门柱,阳光有点刺眼,她将右手放在额头前遮挡。

  ——

  最后一夜,真野有点心样气躁,就寝之后,仍然说了一大堆有关自己朴实家族的事以及伟大的祖先等事。叶藏随着夜愈来愈深,也愈沈默寡言。依然背着真野,一边爱理不理的回答,一边想其他事。

  真野不久便开始提起自己眼睛上方的伤痕。

  「我三岁的时候,」本来想若无其事的说,却失败了。声音卡在喉头。「打翻油灯,被烫伤的,所以变得相当别扭。上小学时,这个伤疤却愈变愈大,学校的同学都叫我萤火虫!萤火虫!」话稍为中断,「大家都这么叫我,我每次心里都会想一定要报仇。嘿!我真的这么想喔!心里一直想让自己变成伟大的人物。她自己笑了起来,「很奇怪,是不是?竟然想成为伟大人物!还是戴上眼镜吧!一戴上眼镜,这个伤疤不就会被稍为遮掩了吗?」

  「算了吧!这样反而奇怪」叶藏似乎有点失气,突然插嘴。当他感觉出对某个女人有爱意时,他依然保持旧有思维,会故意搜她很刻薄。「维持现状就好了。不会很醒目啦!赶快睡吧!明天还得早起呢!」

  真野静默不语,因为明天就要分离了。喂!毕竟是不相关的人,要知廉耻!要知廉耻!我也有我傲人之处。一会儿咳嗽,一会儿叹气,接着又砰砰作响的粗鲁翻身。叶藏佯装不知情。心中在思索什么,却不能说。

  我们还是来听一听海浪声和海鸥声吧!然后再重头回顾这四天以来的生活。或许可以说他是一个自称为现实主义的人,在这四天当中,充满了讽刺。

  这样的话,就来谈谈吧!自己的原稿躺在编辑人员的桌上,似乎被充当成茶壶垫,被烫黑隃一大片,送了回来,这也是一种讽刺。责备自己妻子不为人知的过去,一喜一忧之间也是一种讽刺。钻进当铺的布帘内,但还是拉紧衣领,整了整仪表,不让人看见自己的落魄相也是一种讽刺。我们自己每天都过着讽刺般的生活。如此受现实压迫所表现出来的硬汉骄傲态度,倘若你无法理解的话,那么我和你将永远都是陌生人。

  反正都是讽刺,那就来点好的讽刺吧!真正的生活,啊,这距离太遥远了。我还是慢慢的回味这充满人情的四天吧!短短四天的回忆,却有胜过五年、十年我生活之处。短短四天的回忆,却有胜过一生生涯之处。

  听见真野深沈的鼾声,叶藏实在受不了不断沸腾的思潮。正想弯起长长的身体,翻向真野那边时,有一个强烈的声音在耳畔私语。

  不行!别背叛萤火虫对你的信赖!

  天色逐渐发白之际,两人就已起床,因为叶藏今天要出院。

  我很害怕这一天的到来,这大概是愚笨作家懦弱的感伤吧!写这篇小说的同时,我很想拯救叶藏。不,我是想原谅这只已化身为拜伦的贼狐狸。这是唯一一个极痛苦的秘密心愿。然而,随着这一天的逼近,我感觉到比以前更荒凉的情景,又再次无声无息的侵袭我、侵袭叶藏。

  这篇小说失败了,既毫无飞跃,也毫无任何解说。我似乎太过拘泥于格式,因此这篇小说才会沦为低俗之作。叙述了许多不该说的话,而且,总觉得遗漏了许多更重要的事项。这种说法固然高傲,但我若多活几年,过几年后再拿出这篇小说来看的话,我将会多么悲惨啊!恐怕一定会连一页都还没读,就自己厌恶得难以忍受,发抖着盖起稿子来。就连现在,我都没有魄力去重读前面所写的文章。啊!作家非得赤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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