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啊。』
田中的声音很黯然,但如果我替他打气的话,从各方面来说都很奇怪。我什么也不能说,只好任由微妙的沉默蔓延。
『对了,有件事情我很好奇,你和筱川栞子在交往吗?』
「什么?」
我不小心在家庭餐厅门口大叫,原本正在等待空位的一家人不解地抬头看我。我想要掩饰尴尬,假装重新背好斜肩背包。
「你为什么问我这种事?」
『我多少也会对别人谈恋爱的事情感到好奇啊。已经好一阵子没聊过这种话题了……看你的反应,应该是在交往吧。』
他语带取笑地说道。看来只要我承认就没事了吧。
「……是没错。」
『我想也是……你现在人在外面?』
提问的人是他,他却很乾脆地换了话题,也许只要听到结论就满足了吧。如果他继续追问,我也很头痛。
「刚吃完饭,正准备回家。」
『这样……不好意思,打扰你了。那么,改天再聊。』
他突然就结束了通话。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我低头看著智慧型手机沉思。老实说,我觉得刚才那些话用电子邮件沟通也就够了。或许他只是心血来潮决定打电话来吧,但我始终无法消除那股怪异的感觉。
回到自家的我,打开拉门的锁,将轻型机车停进水泥地玄关。以玄关来说,这个空间太大了,不过这里原本是食堂,格局这样也很合理。外婆过世后,这里成了普通的仓库。虽然餐桌椅几乎都清理掉了,吧台和厨房设备还是留在原地积灰尘。
母亲总是说要重新装修,却还没能够付诸实践。或许因为这间食堂再破烂也是她长大的地方,没那么简单就决心改建。我并不反对她的做法,我的心情也同样复杂。
母亲出差去了,所以今天家里只有我一个。五浦家只有我和母亲两人相依为命。
我将拉门仔细锁好后,只打开吧台上方的照明,从角落拖来一把椅子,在吧台前坐下,环视这个与过去没两样的食堂空间。
大约五十年前,浪漫奇想会的成员们和我外婆都在这里。许多人都不在了,不过他们留下的旧书至今依旧还在。即使现今已换了持有者。
我放下斜肩背包。最近基于某个原因,我总是随身带著这个包包行动,寸步不离。
我从包包里取出笔记型电脑专用的内袋,摆在吧台上。不用特别装在内袋里也没关系,只是这个内袋大小刚好又不醒目。打开内袋,从里头拿出一本旧书——太宰治的《晚年》,砂子屋书房出版,以塑胶袋包得密不透风,书里有太宰亲笔写下:「秉持自信而活吧 生命万物 无一不是戴罪之子」,是内页未裁切的簇名书。这原本是栞子小姐的物品。
自从有人在文现里亚古书堂留下那封信之后,这本书就一直在我这里。她说因为脚上有伤,无法保护这本书,所以委托我保管。一开始我们也考虑过摆在银行的出租保险箱等其他方式,但最后决定采取这种形式。我希望把书摆在自己能看见的地方,而且一般人不认为我这样的人会携带价值数百万圆的稀有书到处走,这反而是值得利用的盲点。
我也没有告诉栞子小姐自己随身带著这本书,因为知道秘密的人愈少愈好。《晚年》今天也没有异状。我把旧书放回两层袋子里,恢复原状。
她把书交给我,所以我也准备要好好保护这本书。虽然不晓得要保护到什么时候。
「真希望快点结束……」
我忍不住抱怨。我想要和栞子小姐过著比现在悠闲一点的生活,自从上个月底我们开始交往以来,几乎没有做过什么男女朋友之间会做的事,顶多只是前阵子偷偷接吻而已。那个吻很好,但是——
(直到这个月之前我都不知道——)
久我山鹤代刚才这句话突然闪过我的脑袋。我偏著头,一边回想其他人说过的话,一边竖起手指又扳下手指。
(……怪了。)
我不晓得原因,总觉得有些矛盾。栞子小姐是否注意到了呢?我拿起智慧型手机想要确认时,她正好打电话来。虽说是谈正事,不过发生这种巧合还是让我很开心。
「喂。」
『啊,大辅。』
声音中传来她的激动。我端正坐好,似乎有事发生了。
「发生什么事了?」
『我刚才和虚贝堂的杉尾先生通过电话……那本《晚年》他不知情。久我山尚大先生过世后,他从那栋宅邸收购的书籍里,没有能够窥见《晚年》的交易资料。当然他也说那些书里不包括那本《晚年》……』
我感到很泄气,还是立刻重新振作起来。她似乎还有话要说。
『那阵子,我爷爷正好有事前往虚贝堂。他看了从久我山先生那儿收购来的旧书堆,似乎觉得有些不解。』
「怎么回事?」
这么说来,筱川圣司住得很近,以前又是店里的店员,久我山尚大却没有找他处理旧书店的后续事宜,由此可见他与久我山尚大之间微妙的关系。
『听说爷爷当时清楚表示,即使久我山尚大没兴趣看书,也并非没有占有欲……他应该有极少数几本私藏的旧书才是。』
「私藏……是什么样的旧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