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见到当时的场景,脑袋里却不知为何浮现那幅景象。这件事情很久以前发生在我现在住的房子里。
「一群门外汉凭著一时冲动成立浪漫奇想会,在那之后持续了好几年。我们各自研究自己喜欢的文学主题,然后在五浦食堂集合发表成果。一方面也是多亏有学者富泽先生的协助,不只是太宰的书,他的书库里有许多珍贵的初版书,以及出版册数很少的研究专书等。他允许我们可以待在他的书库里,自由借阅藏书。他为人就像小孩子一样不拘小节,我们称呼他老师以表示仰慕。但是……」
小谷痛苦得说不出话来。似乎是发生了难以启齿的事情,他们三人之间究竟出了什么事?
「我们只是为了找寻那本《晚年》的下落,所以想向您了解当时的详情,不会把这些事情说出去。」
栞子小姐这样安抚著。老人轻轻摇头。
「不,事到如今也没有隐瞒的必要了,我会全部说出来……从某个时候开始,我们三人就被禁止进入富泽家,是在拍了这张照片的几个月之后,我记得大概是秋季中旬。」
我在脑海中计算时间,也就是昭和三十九年(一九六四年)十月左右吗?
「我说过我们借用这座庭院拍电影也是事实。当时的确是为了物色外景地,所以拍下这张照片。电影拍摄顺利结束后,好久没有放假的我趁著休假去富泽先生……老师家拜访,却吃了闭门羹。据他女儿的说法,似乎是我们浪漫奇想会之中,有人偷了老师最宝贝的稀有书。」
「她说的稀有书是……?」
「她没有告诉我,只强调老师要把旧书锁起来,不准我们再去他家。」
小谷淡淡地回答。我明白他是刻意不掺杂个人情感游说著。
「那闻书库里的确有很多珍贵的东西,不过我连想都没有想过要偷。总之,我先找杉尾和田中,想要碰个面……田中却不理会我的邀约,写信或打电话都不回应。我直接去他家里看看,他却假装不在家。」
「书是田中先生偷的吗?」
我战战兢兢地确认。如果真是这样,不仅孙子如此,连爷爷都是锁定别人旧书的罪犯了。
「也只能这样想了。可是我无法相信,田中跟太宰一样都是个性软弱的大少爷,怎么可能偷别人的东西呢?当时他在他父亲的公司里担任要职,也是我们三人之中最不缺钱的人。
话虽如此,拒绝和我联络显然就有问题。因为他始终避不见面,我最后只好请快递送最终通牒给他,告诉他我明天一整天会和杉尾在三人初次相遇的五浦食堂等他。我们想帮他,希望他现身将事情解释清楚……尽管如此,那家伙还是没来,于是浪漫奇想会就在那天解散了。」
「……被偷的书怎么了呢?」
栞子小姐问。
「这件事情也很奇妙。据说是杉尾的一个朋友把书找回来了,至于他的朋友是谁,我就不太清楚了。」
这样一来就与刚才在户冢听到的内容对上了,虚贝堂的老板找栞子小姐的爷爷筱川圣司谈过这件事情。筱川圣司把书找出来,物归原主——看样子他和栞子小姐、筱川智惠子一样,都是实力坚强的人物。
「杉尾没有告诉我详细情况,也没有说田中是不是犯人,因此我也开始无法信任杉尾,我怀疑那家伙也是这起事件的主谋之一……于是我们三个就完全疏远了。」
照片上那个面带微笑的男人,大概就是在那个时候消失了吧。对于朋友们的不信任,也导致他否定太宰的作品。
「后来我有了家庭,大致上过著平稳的生活。田中与杉尾也过世了。但是,我偶尔会想田中当时在想些什么?难道没有什么我能够做的事吗?……有时也会觉得自己现在仍在五浦食堂里等待著田中,或许田中也一直挂念著我们在等他。」
他闭上眼睛,彷佛在探寻内心深处。
「『塞里努丢斯啊,请原谅我。你总是相信我,我也没有欺骗你,我们真的是最好的朋友,黑暗的疑惑之云连一次也不曾停留在我俩的心头。就连现在,你也依旧毫不怀疑地等待著我。啊啊,你在等我吧。』」
他嘴里流畅地背诵出这段内容,毫无停滞。连我也知道这是《跑吧,美乐斯》里头的一段。他说后来就不读这部作品了,果然是撒谎。这五十年来,他应该不断反覆阅读吧。
不知是等待的人痛苦,还是让人等待的人痛苦——杉尾的父亲所说的这句话,是针对小谷和田中嘉雄吧。田中嘉雄在与小谷绝交之后,仍然告诉家人,小谷是他的朋友。知道别人在等待,不可能完全不觉痛苦。
「……其实我也一直很好奇你们在调查的那本《晚年》。」
小谷说。
「就在我们绝交的两、三个月之前,田中在杉尾的店里买下那本书,然后拿去富泽先生家给他看。这件事或许有点关系。」
「那本《晚年》是什么状况呢?您看过吗?」
考虑到他们三人的交情,我很自然会想到小谷应该看过,但小谷遗憾地摇头。
「我没看过。不过可以确定书里有太宰亲笔加注的字……田中没让我看。」
「没让您看……这是什么意思?」
「田中原本打算仔细调查手写字的真伪之后,就要在浪漫奇想会上发表。他希望能炒热发表现场的气氛,所以事前相当保密。事实上我也很期待,因此杉尾和富泽先生也是基于这一点缄口不提。」
「这样啊……」
栞子小姐的语气中有些沮丧,我也觉得很可惜。究竟是如何珍贵的书呢?目前几乎没有线索。但是——小谷继续说:
「田中曾经利用许多资料,严密调查太宰殉情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