栞子小姐指著照片上不知道名字、看来很像父女的两个人。
「请问这两位是谁?」
小谷眯起眼睛,身子往后退,将照片拉远,我想大概是老花眼的关系。
「穿和服的这位是大学教授富泽先生,身旁这位是他的女儿……他长年研究太宰,也写了许多评论,在那一行是很有名的人物。他在杉尾和田中就读的大学里任教,对于他们两人来说就像是师父。」
他慢条斯理地说明,彷佛在仔细挑选用词。所以意思是他们在大学毕业后也仍持续著师徒关系吗?
注2:战后日本文学派系之一,其特点为具反叛精神,对生活采取自嘲的态度,专写病态、阴郁、堕落的作品。
「拍照的地点是腰越吧?」
「是的,这里是富泽先生家的庭院。听说他买下这间房子,就是因为能够看见与太宰有关的地方……他现在仍然住在那儿,由住在附近的女儿负责照顾他。田中他们经常去他家里向富泽先生请教太宰的事情。」
原来和服男子也是忠实的太宰迷。为了那种理由买房子,一般人很难想像吧。
「小谷先生为什么也去了富泽先生家呢?」
「我提过我在拍摄片厂的制作部门工作吧。当时公司决定拍一部电影,要在能够看见小动岬的庭院里拍摄外景,于是田中替我引介富泽先生家。拍照这天我是去现场勘景,田中和杉尾成立了太宰研究会之类的社团,当时正好在富泽先生家里听课。」
「浪漫奇想会,对吧?」
栞子小姐像是突然想起般提出来。
「是的,应该就是那个名字……会员只有他们几个。」
「社团的名称果然是参考太宰的〈浪漫奇想〉,没错吧?」
「缘由我不清楚,我没读过那篇作品。总之,他们在听课的时候,我用相机拍摄庭院的样子,后来就跟大家一起拍了这张纪念照。」
「您后来还有和富泽先生来往吗?」
「没有。毕竟他是太宰的研究者,与我的看书兴趣不同……我们曾经见过几次面,不过也就仅止于此。他现在年纪应该相当大了。」
我觉得他的说词姑且算合理,但我一直很在意照片上小谷的笑容,似乎与他刚才的描述有些不吻合。关于五十年前发生的事情,这个人或许知道得更多——我看了看栞子小姐的表情,看来她也同样无法接受,毕竟这件事与我们也有关系。
「听说在拍这张照片的不久之前,田中嘉雄先生从虚贝堂那儿购买了《晚年》的初版书……您是否知道些什么呢?」
栞子小姐进入正题。小谷蹙眉思索,不晓得他是在回忆当年或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我无从判断。
「……我曾经听田中说过他买下《晚年》珍本书这件事,但我没听说是什么样的珍本书,不过……他提过因为对真伪没有自信,所以打算请富泽先生帮忙看看。」
「后来发生什么事了?」
栞子小姐往前探出上半身,对方却摇头。
「细节我不知道。之后的事情你可以请教富泽先生……我告诉你电话号码,顺便也把他女儿的名字给你。」
他从口袋拿出记事本,撕下一页,并且翻开联络簿那页,以漂亮的字迹写下姓名和电话号码。名字是「富泽博」与「富泽纪子」,电话号码的区码是鎌仓。
「别向富泽先生提到小谷这名字,我希望你们告诉他电话号码也是从别人那儿打听到的。」
小谷将纸条递给我们,同时以坚定的语气说道。到此,我们已经可以确定过去一定发生过什么事,否则他不会附带这样的条件。
栞子小姐不问「为什么」也没说「明白了」,眼镜后头的视线只是看著小谷。我咽了咽口水,看著事情的发展。有办法从这位顽固老人口中问出实情吗?
「听说拍完这张照片之后,田中先生与杉尾先生就逐渐疏远了。您是不是知道原因呢?」
「不知道。」
他冷漠回答完毕就准备起身。
「我们的谈话就到此结……」
「我们听说杉屋先生对于当时的事情是这样说的——」
栞子小姐打断对方的话继续说:
「『不知是等待的人痛苦,还是让人等待的人痛苦,到底是哪一个呢?』」
小谷瞬间睁大了双眼。看样子他心里有数,但他又马上掩饰自己的惊讶。
「……那是檀一雄《小说 太宰治》里的内容吧,我也读过。据说那个故事就是《跑吧,美乐斯》的由来,我想应该没有太大的意义。」
「但是,既然他特地引用这段内容,表示应该有什么意义才对吧。《跑吧,美乐斯》是关于友情的故事,《小说 太宰治》也是谈论檀一雄与太宰交情的写实小说……您应该读过《跑吧,美乐斯》吧?」
「就算我不喜欢,也总有机会读到。国中时因为老师推荐,所以看过,也就仅止于此。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小说,搞不懂为什么有人要盛赞那样的作品。」
我突然发现自己为何觉得小谷的行径不合理——他对于太宰的作品莫名严厉。如果只是这样还可以理解,但他会不断批评。如果不喜欢的话,可以不接触,所以他其实是喜欢太宰的吧——他明明说过自己只读过代表作,为什么会讨厌呢?
「《跑吧,美乐斯》虽然是太宰的代表作,但事实上另有原作。」
「咦?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