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上画有郁郁苍苍山河的素描簿,闭眼入睡。
我的背后一阵颤抖。不只是因为我联想到了过世大哥的病徵,而是因为我明明没有见过郁郁苍苍的山河,那幅景象却莫名清晰地浮现在我的脑海里。短歌我只在教科书上读过,没想到会留下这种印象。
「……啊。」
栞子小姐发出声音。书里夹着一张摺起的纸和一张照片,照片里是一个穿着短裤的五、六岁孩子躺在地上,手里拿着彩色铅笔,一脸严肃地转头看向镜头,似乎正在说「滚开」。
看似从素描簿上撕下的图画纸和彩色铅笔散落在他身边。他似乎正把好几张图画纸接在一起,画成一幅巨大的图画。我想大概是战舰,不过老实说画得很丑。当事人或许也有自觉吧,画出界的线上打了好几个叉。
「这是小时候的澄夫,背景大概是这间书库吧。我第一次看到这张照片。」
门野幸作不解地偏着头。也就是说这已经是三十年前的照片了吗?不过照片完全没有褪色,看来莫名新颖。
「拍摄日期是一九八一年五月二十日……似乎是最近才从底片洗成照片。」
栞子小姐让我们看看照片角落的日期。啊啊——门野幸作开口:
「这张照片大概是大嫂拍的。当时我们家的相机都很老旧,没有加上日期的功能。」
「……久枝小姐当时已经在这个家了吗?」
栞子小姐问。
「是的。大嫂原本是大哥大学的学妹。还没有结婚之前,就经常到家里来,也帮我们照顾澄夫。虽然他和人嫂不亲……不过,他会在家里乖乖画画,还真罕见呐。我还以为他只喜欢在外头到处乱跑。」
「……会不会是因为脚受伤的关系?」
听她这么一说,我们才看到小男孩右脚上打着厚厚的石膏。门野幸作拍了一下手说:
「我想起来了,因为他从渠道的桥上摔下去骨折,我和大哥还轮流背着澄夫上医院。只要稍一不注意那家伙,就不晓得他会做出什么事……」
栞子小姐把照片摆在腿上,摊开对折成四角形的纸张。看到纸上隐约有横线,我猜这原本大概是便条纸。纸张很旧了,上面画着满满像是灰色尖山的东西。
「这是什么?」
听见我发问,栞子小姐把画转了个方向。我这才了解意思,大概是战舰的舰首。前后没有清楚区分,所以也有可能是舰尾。总之上头有炮台。
「大概是澄夫在照片上画的图画的延伸。」
原来如此。照片上的确没拍到这个部分,一定是拍完照之后才画的。
「看样子图画纸不够他画呢。」
门野幸作小声笑了笑。那个吊儿郎当的男人也有过这么天真无邪的孩提时代。但是,有件事让我很好奇,不论是这幅画还是这帧照片,都和《请赐予我五月》一点关系也没有,到底为什么会夹在这里呢?
栞子小姐拿着纸张的手突然微微颤抖,仿佛看见什么可怕东西股双眼大睁,脸色变得铁青。
「怎、怎么了?」
「大辅先生……这、这里……」
她的舌头打结,难得看到她谈旧书时会出现这么大的反应。我凑近看向她手指着的地方,那儿隐约留着圆圆的铅笔字迹。
勉强可辨识出大约写了三行字,而且只有开头的几个字。「闪耀」、「谁」、「刹那」。
(嗯……?)
我想起了什么。好像最近才听过。
「在闪耀的季节……谁能歌颂那张风帆?刹那间,我流逝的时间啊……」
栞子小姐以沙哑的声音说。对了,就是〈五月的诗〉。
「这是……寺山的笔迹……」
好一阵子没有任何人开口。有人擦去寺山亲笔写的字迹后,在纸上画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不太想知道。
「确定是寺山修司写的没错吗?」
「从字迹特征来看,恐怕没错……」
小孩子不懂作家亲笔字迹的价值吧。如果他看得懂也很奇怪,所以他想要清除挡路的文字在上面画画,这样做也很合理。
「但、但是,这应该不是这本书的原稿吧?如果是要出书的原稿,应该不是用这种普通便条纸,而是好好写在稿纸上,不是吗?」
「《请赐予我五月》进行出版作业时,寺山已经因为肾病而住院。长期的疗养生活已经带来经济上的负担,他也经常写信向恩师讨钱,因此平常不一定有稿纸。
再者,他也曾在信中感叹作品要出版了,却没有人能够帮他誊写,这至少可以说明作品是有草稿的……因为内容几乎都被擦掉,所以无法断定,不过这张纸很有可能是《请赐予我五月》的草稿或笔记……」
已经过世的大哥也说过智惠子小姐总是能替他找来珍贵的东西,这肯定也是筱川智惠子找来的。当然,他一定很珍惜,因为就连只剩下隐约亲笔字迹的草稿,他都这样好好保存着。
「一定是澄夫做的没错吧。」
门野幸作以低沉的声音对栞子小姐说。
「是的……从这幅画看来也没有其他可能性……」
全是因为图画纸不够的关系吧。他因为骨折,脚不能动,懒得去拿新的图画纸,所以用了这间书库里找到的纸张——结果让这个世界上绝无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