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大嫂诚惶诚恐地开口。说话的语气像是在说给小朋友听。
「结果店里的人也没办法弄清楚你大哥的打算。因为你大哥很宝贝那本书,不可能就这么简单地给你……」
她的说法莫名委婉,无法清楚指责是他撒谎吧。
「如果你是需要钱的话,能不能收下这个呢?」
她把刚刚摆在柜台上的信封递给门野澄夫。门野澄夫双手捧着书,没有丝毫动摇。
「……意思是你不愿意把《请赐予我五月》交给我吗?」
「很抱歉……」
「那么就算给我钱也没有意义了。」
他冷冷地说。我瞠日结舌,我还以为他的目的就是钱,旧书只是次要。
「我已经和人约好要把《请赐予我五月》卖给对方了,没有书就没有意义。如果你愿意把书和钱都给我,我可以考虑。」
错了,他的目标果然还是钱。这个人真的没救了。大嫂大概是第一次听到书已经约好要卖的事,她呆若木鸡站在原地。
「如果找我就是为了这件事,我无话可说。还是你要和我去哪里喝茶?车站另一头有不错的咖啡厅……」
「……不了,告辞了……」
她只能勉强挤出这句话,准备对我们行礼离开。
「久枝女士,请留步。」
栞子小姐说。
「昨天我们造访贵府时,看到了您在一九八一年五月二十日替澄夫先生拍下的照片,拍的是他在书库画画的样子。那张照片是最近才冲洗出来的吗?」
听到这唐突的问题,我也仓皇失措。这么说来,我记得她当时很在意冲洗的时间点。
「欸、嗯……就在先夫过世之前不久,他说想看看家人的照片。我把现有的相簿全部拿给他看过,正好当时找到了我单身时拍摄却忘了冲洗的底片,所以……」
这件事对于逝者来说大概有什么意义吧。虽然我不是很清楚她问这个问题有什么意义。
「谢谢,很抱歉拦住您。」
她的问题似乎已经问完了。遗孀脸上充满困惑地离去。究竟是怎么回事?
「原来大嫂拍了那样的照片啊,我一点印象也没有……一九八一年的话,我才六岁吧,我看起来怎样?」
「我也有问题问你。」
栞子小姐完全无视他的问题,继续说下去:
「你说过令兄过世之前正在读那本书,真的吗?」
「真的真的……你记得我说过是大哥突然打电话给我,对吧?他始终不进入正题,我实在等不下去了,所以主动问他:『你最近在看什么书?』于是他说正在重读这本书,也因此才想到要打电话给我。」
他这么说完,就把《作家自传40 寺山修司》拿给我们看。封面是作者的肖像照,大概是中年之后才拍摄的照片,与《请赐予我五月》书中年轻的模样完全不同。
「然后,他突然说要把《请赐予我五月》给我。」
「……我明白了。」
不晓得她明白了什么,她轻轻点头。
「已经没有问题要问,你可以走了。」
她冷冷地说。门野澄夫也看不出什么惊讶的样子。
「了解……那么,《请赐予我五月》就拜托你了。」
他吹着口哨愉快地走出店外,没有走向北鎌仓的验票口,而是往反方向走去。他打算回去哪里?这么说来,我完全没听他提过现在住的地方。他的家人一定也不知道。
「那个人说的话,可以相信吗?」
「他的人格无法相信……但是,只有这一次,他很可能是说真的。」
「呃……意思是……」
「他大哥或许真的要把《请赐予我五月》给他。」
我仔细盯着栞子小姐瞧,她的眼神很认真。我终于注意到原来她从未排除门野澄夫说实话的可能性。她的沉默只是在整理思绪,或许原本打算今晚就和我讨论这件事。
「可、可是……他是那种人耶?几十年来与家人处不好,只会找麻烦。他大哥有可能突然改变想法吗?」
「因为单纯发生了让他改变想法的事情……看到那个书库时,有件事我一直很在意。里头的藏书整理得很整齐,但是只有这本书和《请赐予我五月》的初版书摆在完全不对的地方。」
「什么意思?」
「之前管理藏书的人都是书主门野胜己先生,对吧?他读完之后也确实会摆回原本的地方。我猜想,这两本书应该是直到他无法恢复意识之后,才由家人之中的某一位……对书一无所知的那一位,放回书库里……」
也就是说这本是他临死前阅读的书。这一点从门野澄夫刚才的发言中得到了证实,但是——
「请问,这点很重要吗?」
「是的。」
栞子小姐断然这么说道。
「这本书应该就是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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