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是的。」
「那位客人到目前为止去过哪几家书店,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全部有哪几家,只记得应该是……」
我讲出三、四家还记得的书店名称。最近我去旧书会馆的机会愈来愈多,所以也曾经和那几家书店的老板打过招呼。那些店都位在神奈川县内,而且都和文现里亚古书堂一样,属于个人经营的小店。
「这几家都是以黑书为主的店呢,经手的书籍领域也和我们店里类似。」
「黑书」指的就是年代久远的旧书或专书,最近几年出版的新书则称为「白书」。
「怎么了吗?」
我问。看样子她的心里已经有线索了。
「事实上大辅先生你去旧书会馆时,我接到客人打来的电话,声音听来是上了年纪的女士。她说想卖整套的《彷书月刊》,问我们收不收。」
我没想到会有这一招。这怎么听,都像是那位传说中的客人。
「过期的《彷书月刊》在我们店里流动频繁,因此我告诉她没问题,我们收,只是现在这套杂志还不够格以旧书价格标价,因此没办法高价收购。对方说,无论金额多少都没关系,她会在傍晚五点左右把杂志拿来……」
我愣了一下转头看向店里的时钟,指针正好来到五点。
玻璃门突然发出声响打开了。
3
走进店里的是一位身穿蓝色雨衣的高个子女士,与雨衣同样颜色的帽子底下露出了白发。尽管她抬头挺胸,仍旧看得出有相当的年纪了。紧抿的阔唇可感觉出她意志坚强,肩膀上还挂着沉甸甸的尼龙购物袋。
「我是刚才打过电话来的宫内,想请你们收购杂志。」
她以温柔的声音说着,把购物袋放在柜台上。举止也很端庄,让人想不到她会做出把书卖掉又买回的奇怪举动。
「好、好的。谢谢您。」
栞子小姐拄着拐杖起身行礼。我则从购物袋里拿出《彷书月邗》堆放在柜台上,并请客人填写收购单。我瞥了一眼她所写的内容,名字是宫内多实子,年龄六十五岁,地址是东京都大田区矢口——
(咦?)
为什么要特地从东京来到北鎌仓呢?她家附近应该也有不少旧书店才对吧。
她带来的杂志约有五十本,每一本的书背都已泛白,远比栞子小姐刚才拿给我看的那几期年代要久远许多,收录了很多看到标题不难想像的特辑,如:「追悼·司马辽太郎」、「参见山田风太郎!」等,但也有「喝酒小店的宇宙」之类的内容。那是什么样的宇宙呢?
我退后一步,空出位置,改由栞子小姐来到柜台前开始估价。她以熟练的手势翻阅杂志确认状态,几乎没花太多时间就开口说:
「我、我在电话上也……嗯,跟您提过。」
她以咳嗽抑制差点要破音的声音。她十分不擅长与客人面对面。
「那个,敝店没有办法开出太高的价钱……这些杂志的状态不是很好,而且还有手写字和摺页,所以……」
她吞吞吐吐地解释着,然后告知收购价格。价钱的确不高。
「这些原本是我丈夫很珍惜的杂志。他以前最爱逛旧书店,也收集旧书……摺书页、在书上写字都是他的习惯。」
自称宫内的女士小声说道。整段话都是过去式,表示丈夫或许已经不在了。
「这个价格我接受,麻烦你们了。」
两边对于这场交易很快就达成共识,栞子小姐从收银机取出现金交给对方。
「改天到这附近,我会再过来逛逛。」
说完,女士便转身朝夕阳西下的马路走去。「谢谢光临。」我们鞠躬送客。
栞子小姐在柜台内的椅子上坐下,再度确认买下的《彷书月刊》。
「这些都是进入一九九〇年代之后的期数。如果有改用骑马钉装订之前的创刊号到前期那几本,就能够多付给对方一点钱了……」
她的语气里充满遗憾。
「这些要上架吗?」
「当然。不管客人有什么状况,我们已经收购这些杂志是不争的事实。」
改天到这附近——这句话让我很挂意。似乎在暗示着她会过来把杂志买回去。
「你认为这是什么状况?」
我猜栞子小姐应该已经看穿真相了,但她却只是抿着双唇偏着头。平常被头发遮住的耳朵到脖子后侧的线条正好对着我,让我忍不住怦然心动。
「还不能确定已经完全弄清楚了……」
她拿起一本杂志,翻开角落摺起的页面,那一页的内容就是书店目录,书名上还用黑笔圈起——凯洼(Roger Caillois )的《石头写的》(L'Ecriture des pierres)。附有书盒和书封。
「他标出了自己想要的书。」
「是的……看看有手写字的目录,就能够了解书主的许多事情,包括他的看书倾向、收集旧书的方式等……这一位书主买书不是因为珍贵而买,比较像是配合自己各个时期想要阅读的需求。他阅读的种类繁多,特别关注法国文学和法国现代思想。」
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