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两位长相相似的女性同时转向我,眼睛闪闪发光,异口同声地说:
「昭和四年(一九二九年)——」
两人又同时缄口。她们两个真的很喜欢聊书。栞子小姐瞪了母亲一眼后,继续说:
「那是昭和四年发表的奇幻短篇,乱步本身也深爱那部作品。在书迷之间也相当受欢迎,可说是他的代表作之一。
故事内容讲违主角前往鱼津看完海市蜃楼后,在回程的火车上遇见带着大幅押绘的奇怪男子。押绘就是一种用布或棉布制作出立体感的手工艺贴画,现在也经常用在羽子板(注2)等上头的装饰。
那幅贴画上描绘的是一名美丽的少女,以及与持有男子很相像的老人。根据男子的说法,画中的老人是他的哥哥,因为深深爱上画中的少女,因此藉着望远镜的神奇力量让自己也进入画中。但是身为真人的哥哥与原本就是人造物的少女不同,会随着岁月逐渐老去。男子抱着变成画的哥哥,消失在夜晚的黑暗中……故事很短,也很有趣。想看的话我可以借你。」
「啊,好,请借我看看。」
故事听来有点恐怖又不可思议。
「这部作品的初稿到哪里去了呢?」
「不是到哪里去了,而是作废了……经由作者自己的手。」
「意思是他把自己写的初稿丢掉了吗?」
「是的。乱步虽然是人气作家,不过他对自己作品的评价却异常的低,甚至受厌恶感折磨而暂停写作,出外流浪旅行。《押绘与旅行的男人》初稿是昭和二年(一九二七年)的秋天,在前往关西旅行的途中写下……」
旅行途中写下旅行男子的故事吗?也许就是因为这样才会选择这个题材吧。
「乱步带着那份稿子前往名古屋,参加作家公会会议。委托他写这份稿子的人,就是当时《新青年》杂志的总编辑横沟正史……」
「啊,这样啊……原来横沟正史也当过编辑吗?」
我听说过他与乱步是交情长达几十年的挚友。
「是的。但乱步对于作品没有自信,因此在名古屋见了横沟正吏也无法把稿子拿给他看,就趁着半夜在旅馆厕所里把稿子撕破丢掉了。
现在我们读到的《押绘与旅行的男人》是距离当时一年半之后,他重新改写而成的作品。点子虽然一样,不过内容据说相差甚远。虽然乱步自己说过第一次写的稿子很差……」
如果他对于自己的评价过低的话,那么他的话就不可信了。很可能那份初稿是更为杰出的作品——我明白了栞子小姐兴奋的理由了。只要是乱步的书迷,一定都会想要一窥究竟。
「……在厕所里把稿子撕破丢掉,这毕竟只是当事人自己的说法。」
筱川智惠子插嘴。栞子小姐不耐烦地摇头。
「乱步没有理由说谎。再说,住在同一个房间里的横沟正史也证明了。他在随笔中也曾写到,乱步丢掉稿子后就直接这样告诉他,还说想要找个地洞躲起来。」
「你说的是《代作忏侮》吧。那篇随笔我也读过。但是,乱步翻了自己的包包后就离开房间了,而横沟正史只见到他再度回来的样子……并没看到他直接丢掉稿子的瞬间喔。
注2:为日本传统游戏,使用长方形有花样的木板互击带羽毛的小球,类似现今的羽毛球。
因为不希望其他人追问,也不愿意让人找到那份不想让任何人看到的原稿,所以回答在厕所里撕毁了,也很合理吧?就算稿子真的丢掉了,也有可能是在厕所之外、第三者可以回收的地方……」
「那只是你的想像,不是假设。再说,那份原稿要怎么交到鹿山明先生手上呢?如果稿子曾经出现在旧书市场,又怎么可能不造成话题?」
与愤怒反驳的栞子小姐不同,她的母亲只是很享受讨论旧书的过程。
「假使原稿不曾出现在旧书市场呢?如果那份原稿不是从旧书店买来,而是鹿山家原本就有的呢?」
「愈来愈夸张了。怎么可能有那种……」
「你听说过鹿山先生的父亲是哪里人吗?」
栞子小姐怔住了。筱川智惠子微笑,彷佛在说「你总算注意到了吗?」
「看来你知道……他是名古屋的大须人。昭和二年,乱步住宿的地点也是名古屋的大须……正是叫大须酒店的地方,那儿原本似乎是花街柳巷。当时,鹿山先生的父亲应该在家乡工作。」
这些线索也在我心中连接起来了。记得井上曾说过鹿山总吉与鹿山明来自大须这个红灯区。
这么说来,鹿山明的「报告书」中也写到,他父亲总吉还待在名古屋时,辗转换过不少工作——上头也写着他当个一阵子「旅馆工作人员」。
「……你的意思是身为乱步迷的工作人员偶然捡到那份原稿呜?」
「不如说,那就是开始收藏江户川乱步作品的起点,如何?某天得到奇妙的原稿……从此开始注意乱步这位作家,并且一本不漏地读完这位人气作家的小说……而草稿也传给了有同样喜好的儿子继承。」
「这只是你的猜测吧。」
反驳的声音小了些。在一旁聆听的我也渐渐觉得有这种可能。栞子小姐也曾经藉由这种爱书者才想得出来的臆测,找出了隐藏在旧书背后的真相。只不过她能否说中昭和初期的真相仍有待商榷——我认为凡事应该都有限度。毕竟这也是八十几年前的事情了。
「刚才这番话,你也找来城女士确认过了吧?她怎么说?」
这次换我开口问。
&em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