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打开的声音打断了她的回答。一位坐在轮椅上的女性从走廊上现身。她戴着金属框眼镜,掺杂白发的直发长过肩膀。身上穿着应该是家居服的米色连身裙,裙摆底下可以看见仍敷着石膏。
看起来是爱书的文静女性,和栞子小姐有着类似的气质。
「小庆,这个人是筱川栞子小姐……智惠子的女儿。」
推着轮椅进来的邦代女士隔着姊姊的肩膀小声说。她们虽是类型完全不同的姊妹,这样看来却可发现眉毛形状和嘴巴四周很像。
「您、您好……我是筱川。」
栞子小姐离开椅子站起,以战战兢兢的声音问候.接着,像机器人一样僵硬移动,以并拢的手指指向我。
「这是我们店里的工作人员,大辅先……不对,呃……五——」
她在与刚才相同的地方吃螺丝。我心想她需要多多练习,同时也对来城庆子低头鞠躬。
「我是五浦……您好。」
我的视线正好注意到对方脖子附近。她的脖子上虽然围着围巾,感觉却和一般情况不同。
来城庆子对我们优雅一笑,缓缓张开双唇:
「嗯……啊……」
流泻的声音像咳嗽般沙哑。她似乎说了句什么,却听不懂。
(啊……)
仔细一看会发现围巾底下的喉咙上埋了一个人造器具,她似乎是从那儿呼吸空气。
我心想,原来是这么一回事。我听说接受喉咙手术后可能无法发声。来城庆子特地请妹妹代替她出面,原来不只是因为受了伤动不了。
而是说话有困难。
在书库里彼此打过招呼后,我们回到走廊上,前往起居室。那是一间日照良好、面向南边的西式房间。垃圾口(注4)外头就是阳台,连接小小的庭院。看样子没什么在整理,杂草已经长到人那么高,其间搀杂着春天的花朵。
与其他房间一样,这里没有太多家具。一眼就注意到的是橱柜、圆形餐桌,以及旧式的映像管电视机。
姊妹俩八成直到刚才都待在这里,餐桌上摆着包上手工毛毡书衣的书和织蕾丝的工具。田边邦代连忙动手收拾。
「不好意思,乱七八糟的。我现在就去泡茶。」
她把织到一半的蕾丝和钩针全都移进橱柜,把书交给坐着轮椅来到餐桌前的姊姊手上。这么说来,她昨天到我们店里来时,带的正是蕾丝编织的手提包。看样子她的嗜好就是编制蕾丝。
橱柜上摆设的相框突然吸引住我的目光。看来是从某个海岸拍下的近海照片,比海岸线略高的地方漂浮着朦胧的陆地轮廓。我想应该是海市蜃楼。为什么家中只有装饰着这样一张照片,令人不解。
来城庆子小心翼翼地抚摸着书。那本书看来很久了,书口和上下切口严重泛黄。
「大约半年前,小庆因为咽喉癌而接受手术,把这边全部拿掉,也没有声带了,所以无法说话。」
邦代女士一边将保温瓶的热水倒入茶壶中,手指一边绕着自己的喉咙转圈。她的说明太直接,让我不晓得该摆出什么表情才好。这个人的个性显然藏不住事情。
「她现在正在练习用食道发声。我与和弘还听得懂,其他人就似乎不太能听懂她在说什么。」
「和弘先生是什么人呢……?」
栞子小姐战战兢兢地插嘴。
注4:清除室内垃圾的通道口,紧接地板而设。
「啊啊,我刚提过吧,他是我独自住在东京的儿子。要不是因为和弘,她遇到大地震时不晓得会怎么样呢……对吧,小庆?」
她寻求姊姊的同意,来城庆子沉默地点头。
「那天,我家直到傍晚左右才打通和弘的手机,但是打到小庆家里时却怎么也打不通……我们彼此都没有手机,也没有其他联络方式。」
「嗯,这一带停电了吧。」
我说。我家也是。一停电,家用电话几乎无法使用。地震那天也很难传送手机邮件和通话,我用灾害专用的留言电话才联络上母亲。
「是啊。哎,不过即使电话响了,她也被压在书柜底下动也动不了。结果和弘从东京规摩托车过来看看情况,才把她救出来。」
来城庆子伸手轻轻按着喉咙,冷冷地开口说话,可是很难听懂,于是她拿出便条纸和笔,像刻字般写上文字。看样子她写字速度不快。
『我那时很害怕,静悄悄的家里只有自己一个人』
「真是灾难一场啊……」
栞子小姐说得沉重,彷佛自己也被压在书柜底下似的。同样拥有大量藏书的她,大概无法置身事外吧。
「小庆,不用每句话都笔谈,无法沟通时,我代为转达就好。」
邦代女士将冒着水蒸气的茶杯摆在我们目前。栞子小姐道谢后,面向委托人。
「……我刚才参观过您的藏书了。那些全是来城女士您收集的吗?」
我知道她进人正题了。首先大概想问出关于顾客名册上登记的「鹿山明」这名字的由来。
对方的表情稍微沉了下来。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那些大概都是鹿山先生的收藏吧。不过,小庆来这里时,也带来了一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