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年》是太宰治的处女作品集,这一本是昭和十一年由砂子屋书房发行的初版书。」
我点头示意。虽然没读过,但我很有兴趣。
「这本书是我祖父从朋友那里得到的,由祖父传给父亲,父亲再传给我。这并不是贩售的商品,而是我个人的收藏。」
啪啦啪啦地翻了一下书后,我发现了奇怪之处,那就是内页部分都几页几页地封在一起,只能跳着阅读。我从没看过这样的书。
「……这是装订错误吗?」
篠川小姐轻轻摇头说道:
「这是未裁切书。」
「未裁切书?」
二般来说,书会像这样摺起来装订,然后再将书口和天地部分整齐地裁切好,未裁切整齐前就出版的书称为未裁切书……过去曾出版过很多像这样的未裁切书。」
「那要怎么阅读呢?」
「用拆信刀割开阅读。」
原来如此,恍然大悟的我停下手来——怎么回事?那么这本《晚年》到现在都没人看过囉,那岂不是非常珍贵吗?
「咦……」
我又发现一个奇怪的地方,就是在打开书本封面后,衬页上有着以细毛笔写着的文字。
秉持自信而活吧 生命万物
无一不是戴罪之予
旁边还写着「太宰治」这个名字。我突然觉得手中的书变得异常沉重起来。
「这是……真的签名吗?」
在她点头之前,我也已经大概猜到了。这和在(漱石全集)上看到的假签名明显不同。彷彿只闻其名的往昔作家,活生生地突然出现在眼前一样。
「《晚年》是太宰治二十七岁时出版的,收录了他过往累积的短篇集作品。不过,其中却没有任何一篇名为晚年的短篇作品。」
「那么,为什么书名会取作《晚年》呢?」
「太宰把它当作自身的遗书而写。在成为小说家之前,太宰就曾经试图和女子一起投水殉情,地点就在前面不远的腰越……之后也不断地试图自杀。」
这部分我也知道,太宰治最后好像是和情人一起跳入玉川上水自杀。
「这本书初版只印刷了五百本,内页没有裁切,又附有书腰,而且还是附上签名的全新本,或许除了这一本之外,已经找不到第二本了……虽然没有那个打算,不过如果在我们店里卖……应该可以订到三百万圆以上的价格。」
我咽了一下口水。不要说是书了,我过去从来不曾摸到如此高价的物品。
「不过,对我们来说,这本书的价值不在金额,而是太宰治写在衬页上的那句话。」
我再次低头注视太宰的笔迹。「秉持自信而活吧 生命万物 无一不是戴罪之子。」——字迹细到有点神经质的感觉,唯独「戴罪之子」这部分的力道比较强。虽然说不上来,但却是一句引人深思的话。
「他一定是想要鼓励朋友,所以才写进书里面吧。市面上并没有看过其他写着相同字句的签名书……『戴罪之子』这个婉转的说法,或许有什么隐喻在其中。虽然并没有收录在这本书里,不过在那部名为《海鸥》的短篇作品中曾出现过。」
我反覆唸着「戴罪之子」这句话。
「……大家都是坏人的意思吗?」
「未必是这个意思……就我的解读来看,是指活着的每个人都罪孽深重吧!」
因为大家都一样罪孽深重,所以可以秉持自信活下去的意思吗——已经搞不清楚这到底是积极,还是消极的鼓励了。
「感觉像是在讲我一样,所以很喜欢。喜欢一句话的感觉就像这样吧……」
我瞪大了眼睛,这好像是第一次,从篠川小姐口中听到她说出自己的喜好想法,「罪孽深重」这个评价倒是令人意外。或许是指自己对书的喜爱吧!
「也有人和我一样喜欢这句话,是太宰治的超级书迷……就是那个人把我推下石阶的。」
她垂下目光,注视着自己放在床上的脚。
「……那家伙是谁?」
「姓名和身分都不清楚……只知道是很想要这本《晚年)的人。」
不知不觉间,窗外的阳光开始变暗。篠川小姐淡淡地说起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
「刚才也提到这本书是非卖品,是我连同书店一起继承下来的书。父亲告诉我,如果遇到紧要关头,可以随意处置……不过,我一直把这本书保管在主屋里,不曾拿到其他会让人看见的地方……除了那次例外。」
「……例外?」
「您知道位于长谷的文学馆吗?」
我点点头。我曾去过一次,在旧洋房改建的建筑物里展示着许多名作的原稿,还有作家相关的作品等。那里就像文学的专门博物馆一样,和镰仓大佛一样都是长谷的观光名胜。
「去年因为适逢太宰治的百年诞辰,所以在文学馆举办了回顾展,那时馆方拜托我,希望能够展示这本《晚年》,因此我就借给了对方。」
微弱的记忆在脑中甦醒。以前好像曾在哪里听过这件事——不,应该说是看过才对,总之我知道这件事。
「那件事我好像曾在网路上看过,上面写着我们店里的书借给了某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