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敲了门后无人回应,所以我直接打开门进入病房中。
西晒阳光从窗外照进个人病房内,一时间我竟找不到病床,因为一半以上已经被隐藏在愈堆愈高的旧书高塔中。病床上也看不到病人——我的雇主篠川栞子小姐。
或许正在复健中吧!这个时间她常常不在病房里。或许是急着离开,笔电就这样开着放在枕头边,就算是在医院也实在太不小心了。明明床边的架子上就有一个小保险箱,不过,她似乎没有打算使用。
我弓着背钻进门里。最近的例行工作就是早上在店里看店,傍晚再把客人寄放的旧书拿到这里来请篠川小姐帮忙鉴定与鉴价,然后再拿回去跟客人交涉,若收购成功就放入店里贩售——我的工作就是像这样的循环。
「您……您好……」
一道轻声的问候传来,我回头一看,敞开的门外有一位身穿蓝色睡衣,还披着开襟针织毛衣的女子坐在轮椅上。女子长发飘逸,脸上戴着一副粗框眼镜,似乎对我的视线戚到不知所措,低下头来扭动着背。
「啊,妳好!」
我急忙退到旁边好让轮椅进入病房,推着轮椅的中年护士也一起进来。护士板着脸孔,移开障碍物,将轮椅推近病床。虽然她的动作不是很粗鲁,不过其中一个轮子撞到书盒,堆积在床上的《日本思想大全》高塔摇摇欲坠。
「啊!」
两名女子同时开口叫了出来。篠川小姐望着书,护士则望着轮椅,两人忧心忡忡地各自确认状况。
「……请把这里的书收一些起来,之前不是也说过了吗?」
护士边帮忙着篠川小姐从轮椅移动到床上,边严厉地提醒着。护士之前果然警告过她了,我也深戚赞同,这是理所当然的吧!
「……是……是的!对不起,我会注意……」
床上的篠川小姐郑重地低头道歉——她是否真会注意实在令人存疑,这个美女是个无可救药的「书虫」,看书对她来说就像呼吸般重要。之前提醒她时不也完全无动于衷吗?事到如今再多提醒应该也无济于事吧!
「你也多少注意一下!」
护士突然把矛头转向我。悠哉地看着两人互动的我,不由得挺直了腰。
「……我吗?」
「是的!来探病就不要拿这么多的书过来,不能因为是女朋友就这么宠着她。」
「咦……」
我无言以对。护士叠起轮椅后,尽可能地靠放在床边,又瞄了我一眼后才离开房间。病房里残留着尴尬的气氛。
「……还真是伤脑筋呢。」
我以暧昧又婉转的措辞打破沉默。
我们当然不是男女朋友——只不过,也并非单纯的店长与店员的关系。想和他人分享书的故事却无法如愿的她,能够海阔天空地与我畅谈:想看书却无法如愿的我,能够尽情地聆听书中的故事,这就是我们两人间互助合作的关系。
「就……就是说啊,还……还真是伤脑筋。」
篠川小姐在病床上挤出声音,连耳根都烧红了。
「……对……对五浦先生来说,我要是女……女朋友,会很为难。」
「不不不不,不是这样的!」
正要附和的我,连忙加以否定:
「我是说被误解很伤脑筋,不是我自己感到为难!完全不为难!我反倒觉得很高兴……」
我又是一惊,赶快闭起嘴来。还真是暧昧的发言,怎么感觉像在告白一样!
「啊……我也是……这么想的。」
她如此回答道。到底是哪里的想法和我一样呢?还真是令人想追问下去。是「被误解很伤脑筋」的这部分,还是一直到「我反倒觉得很高兴」的这个地方都相同呢——不过,就在我思考着该如何询问时,最佳的时机就已经溜走了。
「复……复健进行得如何了?已经可以顺利走路了吗?」
结果,我很没用地提起不相干的话题,刚刚的话题就这么敷衍过去了。
「……思……是的,可以……扶着东西稍微走一些……」
「出院时间决定了吗?」
「还没,好像是……下个月左右吧!」
「这样啊!」
我回答着。旁人看来这似乎根本不是什么热络的对话,不过和过去相比,这已经算是进步神速了,因为,这个人原本就不擅长谈论和书无关的事情。
差不多该渐渐进入工作的话题了,坐在圆椅上的我,从纸袋中拿出一本文库本递给她看。
「……请鉴定一下这本书。」
维诺格拉多夫/库兹明( Vinogradov, Kuzmin )的《逻辑学入门》,是相当旧的一本书,封面的边缘与书的边角都有磨损,状态不能说好。
「啊,这是青木文库呢!」
即使书况如此,她还是带着阳光般的笑脸把书收下。虽然说她的反应一如往常,不过真的就像换了一个人般的变化。就像抚摸小狗的头般,她轻抚着封面说道:
「好久没看到了!这个文库现在已经没有了呢!」
的确,我还是第一次听到青木文库。这本书也是绝版文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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