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时钟指针已指向了上午十一点,开店的时间到了。
正悠哉地挥舞着鸡毛撢子,清除书架上堆积灰尘的我,急急忙忙地将放有百圆均一文库本的置物车和旋转招牌推到店门口。
不消说门外连一个急着等店开门的客人也没有,就连车站月台边的狭窄小路上也毫无人影。这是一个连出门都觉得太过炎热的天气,大片的积雨云就出现在隔着月台屋檐的天空上,看来午后应该会有一场雷阵雨吧!
在彷彿有人在一旁呵着气般令人不舒服的热风吹拂下,写着「文现里亚」的招牌缓缓转动,「古书堂」的文字随之出现。
总之,一天就这么开始了。
大大地伸了一个懒腰之后,我回到了如同用书砖砌成彷彿洞穴般的店里,虽然略显幽暗,但至少远比屋外来得凉爽。
我,五浦大辅,在文现里亚古书堂工作已经超过三天。虽然过去我一直不知道,不过这家店在这一带似乎以专门收取珍本书籍而闻名。上网搜寻之后更是发现,有时甚至还有些展览会特地由这里借库存中的珍品前去参展。
具有无法看书「体质」的我之所以会开始在此工作,是将外婆所持有的《漱石全集》拿给这里的店主篠川粟子小姐鉴定的结果。
对粟子小姐来说,旧书除了书中所述说的故事之外,书籍本身也拥有着自己的故事。而她也抽丝剥茧地,将隐藏在《漱石全集》中外婆生前的「故事」精彩地解读出来,而那故事甚至还攸关着我的身世。她对于旧书的知识极其丰富,同时观察力也超乎常人。只不过个性极端内向,一旦讲到书以外的事情,甚至无法和人目光相对。
这三天一转眼就过了。
之前负责看顾书店的是篠川小姐的妹妹——名叫篠川文香,她除了告诉我收银机的使用方式和扫除用具的放置地点之外,什么也没说明。她对旧书店的工作似乎也一无所知,只是严密地监视着我的一举一动。似乎对原本以客人身分出现在店里,过了一晚之后却变成实习店员的我心存疑虑。
「我姊姊除了书以外,对世事可以说是一窍不通、完全不知人间险恶喔!」
她不断这么对我说,都快听烦了。
「前一阵子,主屋那边有遭小偷喔!虽然什么都没有被偷走,不过这一带也变得很不平静了呢。」
言下之意似乎是把我当成那个小偷了,追根究柢,一开始让我去找住院中的篠川小姐的人不就是妳自己吗——我忍着不回嘴,默默地继续工作。再怎么说我从小在餐馆中长大,太在意这类事情的话,就连最基本的接待客人都办不到了吧!
不知道是不是对我的警戒稍加松懈,还是单纯地对紧迫盯人的监视戚到厌烦,她今天早上一直待在位于店后方的主屋里没有出来。
在一片寂静的冷清店里,我打开了放在柜台角落的电脑。开殷信箱后发现篠川小姐寄了一封长侰过来,信件以「早安,我是篠川」的问候语起头,中间有一长串的工作指示,最后则以「那就麻烦你了,如果有什么状况,再请寄邮件给我」结尾。
从第一天开始,工作的指示都只用邮件下达。篠川小姐住院的大船综合医院禁止使用手机,虽然在大厅讲电话就没什么问题,不过,她现在仍处于几乎无法下床的状态。
如果有收购的委托时,自然可以直接去医院找她。问题是这样的客人迟迟没有出现,所以这三天几乎没有和她说到话的机会。
上午的「工作」是准备寄送以网购下订的书。文现里亚古书堂有加入网路上的旧书搜寻网站,因此店内大部分的书都可以透过网路买到。网购似乎是店内主要的收入来源,也难怪客人这么少还是能继续经营。
我走在连通道都快被书淹没的店内,四处寻找客人订购的书。
直到现在,我总算搞懂这家店到底在贩卖哪些书籍了。主要是文学、历史、哲学和美术相关的专业书籍。虽然也陈列着漫画和文库本,不过里面排放的都是一些我听都没听过的旧书。
我抽出客人订购的书籍,回到柜台一一核对篠川小姐的信件内容,然后将书打包。
若要说理所当然自然也没错,但她的邮件里面除了公事以外,真的什么都没写。「如果有什么状况」这句但书也让人觉得,似乎没什么特别的事就尽量不要联络、不要来医院。
如果跑到病房去说一些无关紧要的琐事,她应该也不会开心吧。我脑海中栩栩如生地浮现出她轻轻回一句「……这样啊」之后,就沉默无语的情景。当然,如果是和书相关的事就另当别论了。她一定会像之前那样,双眼闪闪发亮地对我娓娓道来,而我也很期待这样的发展。
喀啦喀啦的拉门开放声传来,抬头一看,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妇人正走进店里。老妇人手上挂着一把阳伞,身上穿着清爽的素色连身洋装,感觉相当高雅。
虽是第一次看到的生面孔,不过一定是住在这附近吧。老妇人似乎是刚购物回家,手上提着印有高级百货公司商标的购物袋。因为对方朝着我微笑点头,我也跟着点头回礼。上午来店里的人几乎都是像这样的老人家。
老妇人在店里绕来绕去,不时会停下脚步,拿起书本专心地阅读,确认。似乎是没有找到想买的书吧,她朝着我点头行礼之后,再次伸手拉开玻璃拉门,
这时,刚好有另一位客人要进来,老妇人往旁边退了一步让出走道。
我停下手上的工作。新来的客人感觉截然不同,剃得干干净净的小平头和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是位小个子的男子,如果从晒黑的脸上皱纹来判断,年纪应该在五十多岁上下。男子上半身穿着印有英国国旗的过大T恤,下半身是一件裤管已经破破烂烂的牛仔裤,脖子上围着一条粉红色的毛巾。
虽然不清楚他从事什么工作,不过,可以确定应该不是休假的上班族,他手上拎着一个帆布制的大袋子。
老妇人也跟我一样略显惊讶,逃跑似地穿过小平头男的身旁,当她从玻璃拉门跑到外面时——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