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冰冷的大厅中,弥漫著彷佛连一声咳嗽都会遭到拒绝似的寂然沉默。
我将双腿盘为莲花坐,手背放在膝盖附近。稍微摇动身体,调整姿势。接著宛如一根棒子贯通天地般伸直背脊,缩起下巴。
在宽敞的神殿大厅中静静闭上眼睛。
「………………」
视觉被遮蔽,听觉、触觉、嗅觉与味觉感受到的刺激也少得可以。
我缓缓吐气后,轻轻吸气。吐气与吸气合为一组动作,在心中计算次数。
一、二、三、四、五……
将全神贯注于数数上。要是产生了杂念,就从头开始计数。
──所谓『进入无心』并非不去思考的意思。那样只会让自己不断想著『不要思考』这件事,陷入没有意义的循环之中。像那样在言语和概念上打转的游戏,是无法让自己进入无心的。
──所谓的无心,所谓真正的无心,是指将精神不断集中在『当下』的意思。不论是对过去的回想或是对未来的幻想,都要从脑中赶出去。要全神贯注,只想著眼前的『当下』。
──要把自己完全拋在神明面前。不是过去的自己,也不是未来的自己。而是将此时此刻在此处、最纯粹不经装饰而渺小的自己放到神明面前。没有所谓的密技,就只是一心不乱地这么做。思考现在,集中精神,把自己放出去。这就是『无心祷告』的做法。
玛利说过的话闪过我脑海,但很快又随著计算呼吸而消失了。
一、二、三、四、五……
只顾不断反覆,将精神集中在记算次数上。
其他什么都别想。
听到了风的声音。远处传来鸟啼。
皮肤感受到自己坐著的感觉。
不断反覆,计算次数。
吐气。吸气。感受到了呼吸的声音,心脏的脉动。
不断反覆,计算次数。
计算次数。
计算。
往深处。
往无止尽的深处。
彷佛潜入一片蓝蓝深海中的感觉。
往深处。
往深处。
往无止尽的、深处────
──不知道究竟『潜』了多久的时问。
「叮」一声摇铃的声音,让我同到了现实。
张开刚才紧闭的眼皮,神殿中的光景看起来莫名鲜艳。
太阳已经完全下山,灯火照耀著四周。在冰冷的昏暗之中,被摇曳的火光照亮的神像雕刻无比艳丽,相当梦幻。
……人类很容易习惯各种事物。
一旦习惯了『看』的行为,对看惯的东西就会看得含糊随便。一旦习惯了『听』的行为,对听惯的声音就会听得含糊随便。触觉亦然,嗅觉亦然,味觉亦然。
那是因为对刺激变得能够对应得更有效率的缘故。
然而相对地,也会让人忘记感动,让感性变得迟钝。
我非常喜欢从深沉的祷告中清醒过来的这个瞬间。
彷佛是重获新生般,无论是眼睛看到的或是耳朵听到的,一切都会感到新鲜无比。全身的感觉都像是长年淤积的脏污被擦拭乾净似地有一种爽快感。
沉浸在余韵中一段时间后,我缓缓解开莲花坐。因为长时间保持同样姿势的关系,全身上下到处酸痛。
「……好,辛苦了,威尔。」
就在这时候,手中握著摇铃提示礼拜结束时间的玛利对我开口说道:
「为期五天的『沉默祷告』就到这里结束。」
「你、你也辛苦了……」
我今年虚岁十三。自从我的手臂被烫伤之后,已经过了五年。
事实上,那烫伤的疤痕据说只要玛利抱著被火燃烧的觉悟,就能靠祝祷术治疗到不留痕迹的程度。然而我拒绝了那样的提议。
一方面是因为我觉得没有必要为了治疗这种伤还要特地让玛利被火烧,而且布拉德也说过这是男人的勋章。
在古斯包含魔法在内的各种治疗下,我经历难受与痛苦之后,一如原先大致上的预想,从我的手心一路到手臂留下了大块的变色痕迹。据说这已经算是治疗得很好了。其实我本来还抱著伤痕可能比这更凄惨、肿得更难看的觉悟,因此我甚至还感到有点扫兴的程度。
……如今那『勋章』依然缠绕在我的手臂上。
从那事件之后,我的身体日渐长高。
现在我的视线已经与玛利同高,也相当接近古斯。至于布拉德嘛,虽然还是必须抬头仰望,不过他有说过我『变得威武』了。
毕竟这世界没有像我上辈子用的测量工具所以我不太确定,但我想自己应该已经超过一百六十公分了。
在这个世界要测量东西时主要都是靠身体尺……也就是像拇指与食指比成手枪的形状后两指距离大约十五公分之类的……但我还是忍不住会想换算成公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