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就好。生而为人,多少会有性格和生活上的阴影,但只要设法努力,踏实、勤勉地创造经济价值,在社会上也得到一个人应有的待遇。反过来说,无论心地多么善良,生活多么健全,要是没有任何经济能力,也不会被人看重,更别说人格缺陷的患者了。
原本决定再也不工作,可落得这步田地,心中还是没了底气。
我才不在乎有钱还是没钱;无论是受人尊敬、赞许,还是被人忽略、藐视,我都不放在眼里;做善人恶人都无所谓——至今以来,我对一切精神的外在都嗤之以鼻,单纯重视内在的品质,意欲在其中搭建琼楼玉宇。然而这无非是黄粱一梦,我彻底失败了。
而失败之后,我开始过分在意他人的眼光。事已至此,我不就只能放弃原来的活法,去选择另一种方式了吗?也就是怀着对他人评价的强烈关注活下去。
现在工作应该还来得及。怎样的工作都好,总之先就职,赚够生活必要的钱。只要不给任何人添麻烦,我肯定就能抛却自卑,堂堂正正地活着。要丢弃琐碎的固执,在社会上好好相处。汇集空虚的喜悦来充实人生——这种方式又有什么不好。
此外,对于现在的自己来说,肩负责任、每天都有事做的生活是必要的。
然而,就算要工作,像我这样的人究竟能在哪里干下去呢?
上一份工作中,上司和同事都很和善,收入也相当丰厚。可在那么舒服的地方,我都没能坚持下去。即便受到了录用,我难道不会很快厌倦吗?难道不会和当时一样,“就算有钱可赚,工作也没有意义”、“纯粹是在荒废人生”——被这种闭塞感袭扰吗?
想着想着,绝望——“我这样的窝囊废到哪都没用”——与自嘲——“哈哈,这无非是你不想工作的借口。快去好好掩饰吧,只有表面也好,省得添麻烦。你这个懒汉,就该像这样把心思都放在人生的战败重建上。”——两股感情纠缠不息,束缚我的行动。最擅长的原地打转又开始了,时间开始白白流逝,这是一贯的模式。
就在这时,传来了出乎意料的喜讯。
“有份写文章的工作。”一位关系不怎么密切的网友对我提起。
我向她给的号码打去,一名女性接了电话。由于要的是负责人的号码,我本以为肯定会是男人。接电话的女性给我说明了情况:
“不用立即开始动笔,先来公司玩游戏。”
她说详情等日后见面时再谈。
虽说电话里确实不方便,可避免说明具体细节显得有些可疑。不过,即使是给违法成人影片写封面文章之类的工作,只要给钱我就热烈欢迎。毕竟玩游戏和写文章都是我平时做的事。连我也能干这行——产生这个念头的同时,我就已经没有选择余地了。
出乎意料的是,虽然还没商定任何结果,可光是这一番对话,就令我喜不胜收。
我赶忙给真赤打去电话,想把消息告诉她,然而还没等我开口说事,她的话就从电话中传出:
“我仔细想过了,我觉得咱们还是分手为好。”
听到这话,我的手开始颤抖,一阵寒意爬上后背,汗毛倒竖。
“什、什么意思?”我听得一清二楚,却仍问道。
“我不讨厌你,只是没法再这样下去了。我不喜欢你了。”
真赤的声音很沉稳,看来不是出于一时冲动。也就是说,她是基于冷静的判断、坚定的意志,道出了这些话。
我惊愕到了晕眩的地步。其实情况并非无法想象,而且也有明显的预兆。事到如今我还会惊讶,大概是因为我内心其实是轻视她的吧。我一心以为真赤如她过去所说,无论如何都不会提出分手。
当然,考虑到过往和现状,那是不可能的。站在常识的角度,我这种人能有女人陪着才怪了。对于这个结果,我只得说是彻彻底底咎由自取、活该。而这样的情况我情绪安定的时候理应能够想到,但面对起来并不容易。
电话险些失手脱落,我咽了咽口水。
“什么时候你起的想法?”我声音颤抖,无比动摇。
“之前我们不是在你家吵架了吗?”
“呃、嗯。”
她指的恐怕是上周发生的事情。
她一如既往地前来留宿,然后一如既往地和我吵架。
由于真赤大声吵闹,我发了火,将她赶出屋外,锁上了房门。真赤在门前不停哇哇大哭。而后她安静了下来,我开始担心,便打开门将她接了进来。当时她手中握着一罐咖啡,我一问,是我路过的弟弟给她的,劝她冷静。
“我被赶到外面哭的时候,感情忽然淡了。”真赤说道。
可即便她如此解释,我也无法想象她的感受,什么话都听不进去,张皇失措地进行不像样的辩白。比这更严重的口角过去多得数不胜数,为什么突然提出分手?“积少成多”,她冷漠地答道,没有丝毫的动摇。
过去女友提出分手时,我从未挽留过对方。我清楚这么做是徒劳的,仅仅是给自己的失败雪上加霜。我想尽一己所能,帅气地处理这类场面。然而,眼下我不由自主地失去了判断力,有生以来第一次开口挽留:
“求求你,求求你了,能不能重新考虑一下。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我会尽力改正。”
对于我近乎战败宣言的话语,她两个字否定:
“不行。”
这下彻底决出了胜负。我完全失去了控制,之后也一次又一次地央求:“至少最后再见一次面,再谈一回”、“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求求你冷静地告诉我”、等等,但都被真赤不耐烦地拒绝,最后随着她单方面挂断,通话结束了。只能说干的太漂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