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到来。
等待的期间,我向管理仓库的大爷打了时隔两年的招呼,又把自己的新手机号给了摩托快递员,接着翻看事务所的储物架,收集看似没人用的工具,为明后做准备。这时,我发现了一个眼熟的包。
那是我两年前放在这里的工具包。当时它还是崭新的,如今却已被用得破旧,到处都是磨损的伤痕。
“啊,这不是水屋口哥嘛。”
正当我抱着它感到怀念时,三田回来了。许久不见,他依然是那个使人眼前一亮的美男子。见到我,他开心地微笑起来:
“我很快就能把文件整理完,可以先抽两根烟等等我吗?”
我点头作为回答,然后照他说的在吸烟处等待。
口袋里,Peace长烟的软烟盒已经被压得满是褶皱。为了防止把烟弄断,我小心翼翼地用指尖取出最后一根,把它抻直,叼在嘴里,接着点燃。烟里含着Peace特有的甜香,吸入肺中,成分在脑内生效的感觉传来。最近我在节省烟草钱,偶尔的一根会效果过度。
抽烟的同时,我回想起初中时展示的烟民肺部解剖照。橙色的肺里纹理粗糙,沾满了污黑的焦油,宛若浸泡了淤泥的篮球一般。我的肺也在渐渐变成那样吗?
空气清新机是桌型的,兼备烟灰缸。我把烟头放在了烟灰缸部分,升起的烟气被迅速吸入。我心不在焉地望着这幅景象,这时,三田迈着大步赶来了。
“好久不见,你还和以前一样瘦,身体好吗?”
“嗯,还可以,三田你呢?”
“我身体结实着呢。啊,能借个火吗?”
我点头,他便拿起我放在清新机上的廉价打火机,点燃了柔和七星159。
“我听说你变成这里的王牌了,真厉害啊。”
“哪里,没什么大不了的。”他笑着掩饰自己的害羞:“你可能已经听说了,公司成立了一个新的分部,老手都调到那边去了,会开车的只剩下我,自然重任就压在身上……不过,开车真的很有趣。拜此所赐,我还胖了一点呢。”说着,他拍了拍在我看来毫无变化的肚子。
“新井先生说现在人手短缺。”
“是啊。新人也总是呆不长,但有水屋口哥回来就能安心了。”
“我做不了什么,只会修激光打印机。”
“以你的能力马上就能学会,没有多难,到时候很快就能赶超我。”
“你太抬举我了。”我耸了耸肩:“话说,真的有那么多人走了吗?如月前辈他们离开了?”
“对,儿玉前辈也被调走了。”
“元山呢?”
“你走后不久他也辞职了。”
“荒垣呢?”
“还在,矢尾板也在。”
“是吗,那确实变了不少。”
“哎,会有机会见面的。对了,真赤还好吗?”
“不清楚,和她没有联系了。”
“什么!这样啊,真遗憾。”三田皱起眉头:“那你现在没有女朋友?”
“嗯,你有吗?”
“嗯,算是……不过,既然如此,水屋口哥,你周末有空吗?有空的话就来踢室内足球吧。好久之前大家就一起在踢了,很有趣的。”
“哦,当时的提议最后实现了啊。”说完,我将抽完的烟在烟灰缸上掐灭,丢进其中。
“你什么时候开始工作?”
“从后天开始。”
“哦。因为你有一段空白期,最开始应该是参加双人维修。这样一来,肯定是和开车的我组队。到时候我们又能像以前一样两人一起工作了呀。是不是很怀念?”
“是啊。”
“我姑且粗略地学会了点阵、喷墨打印机之类的知识,能给你教。我居然给水屋口哥教机器知识,感觉好奇怪……但是,你能回来真是太好了。”
之后我拒绝了他的晚餐邀请,搭上了回家的电车。
车厢同来时一样空荡,每当摇晃,所有吊环都会跳起一丝不乱的排舞。我有意无意看着它们。
我心中一片嘈杂,毫无消退的迹象。
为什么大家都那么温柔呢?尽管已经隔了一段时间,可他们是清楚我过去是怎么辞职的。非但如此,我不在的期间新加入的人甚至也听说了传言。就连那个严厉的部长都没有表现出真正发火的意思。
我本以为肯定要让我负一定责任,都已准备好接受他们的敌意。说到底,我这样的人,纯粹是冲着高额薪水才回来的,决不应受到这样的接纳。
我对他们完全没有信赖。长久以来,无论走到社会中的什么地方,我都被强加了“不被需要”的烙印,彻头彻尾被当作废物对待,没有任何地方愿意接受我。我已被迫习惯,被迫视作理所当然。
说真的,他们为什么会以如此和气的态度迎接这样的我呢?我无法在这里工作,没有资格。
回想起方才大家对我的亲切与期待,泪水不住地流了下来。
在那之后我工作了一个月,所有人依然对我很温柔,工作快活又开心。我心如刀绞,没能融入其中。我不应留在那里,没有这份资格。我就适合呆在反人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