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伺机已久。
他烫了一头卷发,身穿印着某个老外头像的T恤。在我眼里这件衣服的装饰并不好看,可能只有感性拔群的设计师或艺术家能欣赏得来。
“色彩的平衡好像也不能微调,没法印出我想要的颜色。有没有什么机械办法能调整吗?”
我来到了一家设计事务所,所长担任负责人。话虽如此,他还很年轻,大概在三十岁左右吧。满腔热血想要在设计界闯出一番天地,害得他连打印的颜色都要讲究。
“要想调整机器来改变色相,恐怕有些难。”我耸了耸肩。
话是这么说,但其实有歪门邪道的小技巧:通过调节某个螺丝的松紧,改变墨粉的供量,以此来调整彩印的色相。然而,那个螺丝原本并不用于这种目的,拧松的话可能导致其他故障,所以我尽可能不愿使用这个方法。
“你的意思是打印机的设置一开始就是这样?”
“嗯,非常抱歉。”
喷墨的倒还好,可这类彩色激光打印机本来就是给办公文件上色用的,打从一开始就不具备能让职业设计师心满意足的色彩效果。
负责人仍无法接受,愁眉苦脸地站在一旁。
他的抱怨很常见,我出示了几张随身带的样本,告诉他每一张的中间色都偏弱,而且大面积打印纯色或渐变色时会有上色不匀的现象。说明书上对此也有解释,我姑且给他翻了出来,虽然明白他看了也不会接受。
“这也太不正常了吧。电视广告里搬了大明星来,吹牛说画质跟照片一样,实物怎么完全不一样!信不信我告你们夸大宣传?”
我对他的话深有同感。遇到过许多次同样的投诉,我也一直觉得那吹得天花乱坠的广告最好今早被人告上法庭,改成和实情相符的描述。可是,我又不能如实吐露真实想法。
“实在对不起。”
我鞠躬致歉。让他把牢骚发够,火气自然就消了。比起把气出在打印机上,大部分人都有更重要的工作去做。如我所料,等他把该说的说完,我看准时机要到了签名,接着便离开了此地。
已到了晚上七点,尽管是在夏季,天空却也暗淡下来,光照由无数电灯所取代。不同于白昼,夜晚的东京焕发着别具一格的活力。
现在我可以下班回家吗?还是会有追加的工作?这时间说早不早说晚不晚,要是再接一项任务,肯定就赶不上回家的末班车了。我战战兢兢地向间户场主任打电话汇报,万幸他没有再下达别的工作,我长舒一口气。
就这样,盂兰盆节前最后的工作画上了句号,明天起我就可以把烦恼全补抛诸脑后,尽情享受假期了——前往京都旅行。
一路上我满心想着休假的事,回到公司,元山在认真准备资格证考试,矢尾板正拿他调侃。另一头,胖墩墩的长野好像又做了错事,间户场主任正在大叫:“小胖你干活要认真啊!就算是我也会发火的!”在房间的角落,荒垣前辈喝着咖啡整理发票。我本以为今天到得算早,没想到其他人更早就回来了。
由于外勤工作已经结束,夜晚的公司洋溢着自由的气息,在这片平和而安静的氛围中,我做完了今日的书面工作。
主任桌上的提交盒里已经堆起了一摊文件,等待审查,我将自己的报告放在了最上面。
审查文档的只有间户场主任一个人,所以这个过程总是最花时间的。我趴在桌上,泛起了困意,便出来抽烟。
来到吸烟处,我碰见如月前辈和三田一边抽着烟,一边把没写修理内容的报告书排在地板上,估计是在完成明天早上的工作。明天是盂兰盆节的第一天,公司依然要营业,如月前辈和三田都要上班,有假可休的我多少有些尴尬,点燃了自己的烟。
“明天工作还忙吗?”我不好意思地问他们。
“还行,不算太多,没什么大不了,你就放心玩吧,不是要和女朋友去旅行吗?”如月前辈笑道。
“想来上班也可以呀,没工资拿就是了。”
就在三田和我互开玩笑时,间户场主任宣布下班了。我向如月等人简单道别,搭上电梯。
身体有些热,最近我的体温一直略微偏高,在37°到37.5°左右徘徊,算不上是生病,可能是因为在酷暑下奔波太久,体温调节系统紊乱,自律神经之类的失调了吧。不管怎样,希望休假期间能康复。
新买的鞋子一路硌脚,回到家终于能休息了,我叹了口气。真赤兴冲冲地跑来迎接。然而,走进屋里时,我闻到一股异常的怪味。
“什么味道?”我被恶臭熏得眉头紧皱。
“水屋口哥哥,垃圾箱发臭,把整个屋里都弄得乌烟瘴气,我就撒了你的香水。”
“啊?你洒香水干什么?”
“很香吧?”
真赤开心极了,我却十分窝火。
确实,我喜欢这香水的味道才买的它,但在房间里到处乱泼就很恶心了。说真的,让我想吐。
何况,要是垃圾味道大,倒掉清理一下再通风透气不就完了,为什么要洒香水?我忙了一整天,累得都快散架了,好不容易回到自己家里,凭什么还要受这种罪?你想象一下这样的生活:在外面满身大汗,回到家还得在呕吐物堆里打滚。再说了,明天就要去旅行,时到现在准备工作还没有做,奇怪不奇怪?我不是给你发短信叫你收拾行李吗?你每次都说上网去了,没注意时间,一而再再而三。你脑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
我厉声呵斥她,真赤大哭起来。她完全是出于好意,却被骂得狗血淋头,肯定难过极了。想到她的心情,我于心不忍,自己本身也有些头晕。好了,不要紧了——我对她说道,想要息事宁人,然而真赤却始终不愿起身,真叫人恼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