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三章 空中飞人

; 我以健康问题为由已经请了两天假,其实只是因为没有心情上班,不过好像并不会被扣工资。这样真的好吗?我反而开始良心不安。

  不管那么多,我只要做好份内工作就行。早上七点半起床,八点从家出发前往公司。下班时已是深夜,为了减少回家后的麻烦事,乘上电车前我联系了真赤:

  “我现在回家,你去把洗澡水烧上,晚饭准备好。”

  她似乎也觉得好玩,高高兴兴听从了使唤,勤快地干起家务。前几天她还亲手下厨拌肉末,给我做了肉饼吃。真赤有生以来第一次制作的肉饼表面烧得焦黑,里面则完全是生的。馅里的白萝卜没有事先焯熟,硬得咯牙。做成这样的肉饼像赏月团子95一样堆成了小山。T川不在,只好由我、阿叠以及真赤三个人解决。虽然几乎都剩下了,但大家笑得很开心。

  至今以来,我的人生中从未出现过这般日常情景,没想到会如此快乐,或许这就是平凡生活的乐趣吧。

  莫非这意味着,我——早已不抱希望的我——竟然得到了这份幸福吗?做梦也想不到。既然如此,我是不是该停止抱怨电车拥挤之类的小问题,继续工作下去呢?是不是该保持积极的势头,摆脱游手好闲的做派,努力改过自新呢?对此我总有一种复杂的感情,像是畏惧,又像是抵触。

  不过,实际要洗心革面还是很难的。坏消息,最近我的服药量增加了。

  要想每天规规矩矩地上班,必须调节好作息。然而,长年生活昼夜颠倒导致我难以独力入眠。因此,睡觉之前我需要吃安眠药,但这样一来早上就会头脑昏沉,所以醒的时候又要依赖提神药。不知不觉中,白天黑夜我都沉浸在药效中了。虽说相比于享受性质的嗑药,我的动机要正当得多,但总量明显增加了。唉,劳动有害身心健康。

  就这样,今天我照常平安无事地完成了工作。和同事道别,走出公司大门,我掏出手机给真赤打了电话。早上我出门时,她似乎不太舒服,不过真赤经常抱怨身体不适,我就以为和往常一样,没有多管。然而平时她会频繁发短信过来,今天我却一条也没有收到,便有些担心。

  漫长的呼叫声过去,她终于接了电话,声音虚弱无力:

  “我好冷,你快回来……”

  她的语气像快死了一般,看来今天是真正生病了,是感冒恶化了吗?那就是我的错了,是我没有照顾好她。总之,我嘱咐她先睡下。收起电话,背后传来了三田的声音,他从楼门中出来了:

  “水屋口哥,刚才间户场主任说了,明天咱俩终于能开始跑外勤啦。”

  他比我小一岁,声音里透着兴奋。哦,不需要前辈的帮助,全靠我们两人工作,这确实是一件大事,但我现在满脑子都想着真赤。一边踏着前往车站的楼梯,我一边敷衍了事地应答。

  “我看你刚刚在打电话,给谁打的?你女朋友?”

  “啊,嗯。”

  “是吗!真好呀!说起来一想到明天开始要独立工作,我就紧张得不行。你不紧张吗?毕竟水屋口哥擅长机器啊,我可一窍不通,真发愁……啊,我要去的站台在那边,再见!”

  和三田道别后,自己的失言令我感到很不安。

  真赤是我的女友吗?刚刚一不小心随口肯定了,可究竟真的如此吗?

  我还是第一次承认我和真赤是恋爱关系。都发展到现在了,还有什么好说的——或许别人会这样看,但这并非我一开始的打算。然而实际情况的确如此,我们的关系确实该用这个泛滥着欲求的词来形容。

  现实突然呈现在眼前,我内心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

  再怎么焦急,电车也不会变快。走出满载为患的电车,上上下下地爬坡,接着一路小跑地赶回花园公馆,一看表已是夜晚二十三点,和平时几乎没差别。

  我已经筋疲力尽,接下来还要吃晚饭、洗澡、睡觉、早上七点再起床。光这些已经够我消受了,然而在此之前还要把真赤送去医院,心情郁闷到了极点。更何况明天还是我担任实质性工作的第一天。

  我本期待回家的这段时间里,真赤的病情能多少得以缓解,然而并未如愿。她蜷缩在被子里,白皙的脸庞变得更为惨白,断断续续地哭诉说身上感到恶寒。

  看来她确实没有在装病或演戏,而是真的不舒服,有必要把她送去医院。可我都已经快累瘫了,闭上眼睛就能睡着。再说了,她虽然身体不适,但从病情听来无非是感冒而已。忍一忍睡一觉估计就能痊愈吧?乖宝宝加油!靠一己之力战胜病魔!尽管我很把她放在家里休息,可实在是说不出口。

  于是,我打通了119。

  等待急救车的期间,我又是给她揉疼痛的肚子,又是问询白天的病情,困得要命。身体濒临罢工,意识极度昏沉。同居人明明正在眼前承受痛苦,我恐怕是一个冷血的人吧?或许是我太习惯于用散漫的心态面对紧急情况了。她平常自残的时候我松懈倒无所谓,但真正身体出问题的话就不能这样了,我心里清楚,实际却做不到。话说我平时根本不会困到这种程度。想睡的时候精神焕发,该醒的时候却昏昏欲睡,我的精神真是喜欢与我作对。

  寂静的夜里回响着病人苦闷的呻吟。测了一下她的体温,38°,确实偏高,但如果是感冒,也算不上严重高烧。是得了其他病吗?还是她在夸大病情呢?我并非不相信她,我不是医生,无法判断。为了驱赶睡魔,我拼命开口说话,借由聊天使她安心。终于,远方传来了救护车的警笛声。

  救护人员打开房间门,我向他们解释情况。这次是真的身体不适,不像上回是因为丢人的原因,所以我毫不害臊地说明了病情。随后,急救人员把真赤用担架抬了出去,我陪同着一起来到外面。

  飞虫簇拥在形影单只的路灯下。这一带不是繁华区,夜晚的黑暗相当浓郁。急救车的白色在这片漆黑中散发着幽光。

  救护员打开后门,把真赤抬入车中。不知是被谁催着,我也坐了进去。所有人都坐上后,救护车出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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