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情了。这下见识到,哦,原来是这个样子啊。
今年考得怎么样?不,我知道没考上,问的是考完的感觉,有没有比之前好点?明年有没有希望?我直率地问他。
“哎呀,连保底的志愿都没考上,去年还及格了呢。”说完,他干声笑了。
T川没有去工作,时间都集中用来学习,成绩却下滑了,看来他今后的前途也是一片绝望。他并非没有自知之明,即便如此,仍打算来年再挑战一回。
“没事吧?”我不小心多嘴。
“我才该问呢,你那边不要紧吧?”
这么说来,确实我的情况更加糟糕,无言以对。
钱花光了,我去找母亲借。我一次都没有去过母亲的新居,所以也不知道路线。倒了几趟电车,我在埼玉县住宅区的一个从未去过的车站下车,原地打了通电话,母亲来接我了。
接着,我们开始向她目前住的公寓前行。和母亲走在一起总觉得很尴尬,而且,怎么说呢,去母亲的公寓也令我有些害羞——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至今以来,母亲一直是守护家庭的存在,但如今她离家租公寓住后,突然像是变为外人了一般,进入她的家中会有一种类似闯入别人隐私地带的紧张感。
我出走后,家庭四分五裂了。
以往闭门不出的二弟住进了熟识的正骨医师家中,一面帮忙干活,一面上着职业学校。
至于在酒馆和我一起工作的三弟,则和母亲一起住在我现在去往的公寓中,同样为了文凭在学校读书。
母亲每天都在打工,而父亲的去向自那以后我一无所知。
我们过去所住的房子被银行没收、拍卖了。之后怎样了呢?说不定哪个陌生人买下,住进其中了吧。我对那栋建筑并没有多少留恋,也一直刻意保持距离,但想到自己的归所已不复存在,还是会萌生出特有的感情。
说起来,这就是所谓的家庭破碎啊。虽说我没有这种感觉,可事实的确正相匹配。在电视上听到这个词时感觉十分沉重,然而实际体验后却发现没什么大不了。或许世上大多数人情变故都是如此,无论外人看来多么特殊的情况,自己置身其中便会觉得理所当然、平淡无奇。世间的“理所当然”中的蕴意可真不得了。在电车之类的人群中时,每个人上去都大同小异,但恐怕每个人的感受存在天壤之别,都活在各自独特的世界中吧。
想着想着,我们到了目的地。林立的楼房不算崭新,也称不上漂亮,墙壁有些脏,是随处可见的廉价公寓,母亲住的便是其中之一。她就是在这样的地方打着临时工,操劳身心和儿子两人一起生活的啊。
听说母亲的老家过去从事商业,生活宽裕。她年少便开始学习插花、茶道和弹琴等风雅艺术,在私立学校接受一条龙式教育,婚后娘家也没有停止接济。如果当初找了正经的对象结婚,现在肯定也不会走上这条道路吧。就因为嫁错了人,岁过中年之时一切急转直下,沦落到过上这样的生活。人生是一场何其空虚的泡影啊,太蠢了。
进入房间,我静静坐着,母亲端来了茶水,似乎是她某个朋友送的好茶,但我尝不出差别。绿茶这种东西,感觉只有浓的淡的、烫的温的之分。
“他人呢?”我问起三弟的去向。
“上学去了。我没告诉他借钱的事,你也要保密。”
“我怎么说得出口,何况我们之间也没联系,没机会说。”
“有空还是要见一见,你们可是亲兄弟。”母亲叹道。
房间很朴素,没有生活气息,大概是为了节省吧。母亲目前在打零工,单以这部分收入很难维持生活开销,想必是花着开酒馆时存下的现金,弟弟们的学费也肯定是靠它出的。虽说存了不少,可要是光减不增,迟早会用尽。我竟然还打这笔钱的主意,哈哈,真是大不孝呀。
我没有什么好说的。和朋友合租及打工辞职的事母亲已经知道了,真赤的事我便细讲。说实话,我很想高效行事,早早拿钱走人,但不好意思直说出口,只得一边听着母亲说话,一边企盼她能主动开口谈钱的问题。
方才口袋中的手机震动了好几次,不用看我也知道,是真赤发来的信息。一旦和我分头行动,这个怕寂寞的家伙就会接连不断地发些什么。而要是放着不回复,她就会越发开始感情用事,最后迟早会打来电话。
能不能赶在那之前借到钱呢?就在我感到焦急的时候,母亲终于站起身,取来一个茶色的信封放在桌上。我拿起信封,虽然很想确认一下内部,可由于不懂借钱的规矩,便没有拆开,直接将信封塞进了钱包。
任务完毕,接下来我开始窥伺离开的时机,而面前的母亲又继续闲谈起来。
“你有没有闻到一股怪味?”母亲对心不在焉的我说道,皱起眉头:
“刚才我就一直好奇了,结果真是这样,悟,你的身上有味道,怎么回事?”
“不可能,我天天洗澡。”
当面说别人有味道,就算是对子女也未免太不礼貌了吧——我板着脸回答。
“可就是有啊,感觉像药味,到底是什么味道呀?”母亲感到很不可思议。
“有味道”、“真难闻”,她不断重复,我始终不信,闻了闻自己衬衫领子,也没有闻出什么名堂。
要说药的味道,确实,最近服用精神药已经成了我的习惯,可我既没听说过会引发体臭,也没有被别人指出来过。比我嗑得远远要多的人身上也没有怪味,难道这味道当事人察觉不到吗?
应该不会吧。然而我说出来后,母亲却下了结论,咬定这是原因:
“别再吃这种药了,味道特别大。哎呀,熏死了,真难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