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去!”还没说完,真赤就急切地点头同意了,态度轻松得令我不禁泄气。
结果,提出建议的我反而有些动摇。
“是吗,那我明天或后天去接你,你先收拾好衣服和随身物品等必要东西。”
接着,我隐藏着内心的犹豫,以防被她察觉,啜了一口已经变温的红茶。
十
花园公馆107室餐厅中的壁橱门,外表虽然是西洋风格,内部却分为上下两层柜子。下层凌乱地摆着吸尘器和一些暂时不用的季节性家电,上层则放置着阿叠安装的Linux服务器,从中伸出的几根网线不光遍布我们房间,甚至还沿阳台爬满了106室,给每个人的屋里提供网络。没有它们,我们的电脑生活一天也过不下去,搬来这里的第一件事就是拉网线。
我们集体生活的大部分交流都依靠网络。举例来说,设置在本地服务器中的布告栏便是途径之一。
这个仅限花园公馆住户阅览的布告栏上记录着当月的煤电费、厕所换灯泡花的钱等等,主要用于汇报公摊经费的去向。月底阿叠统计这部分费用,加算上房租,公布各自的分摊额,这是每个月的常规。
除了最后的数字,金钱方面的事我一概不怎么关心,不过布告栏上偶尔有诸如“冰箱里的布丁是我带的礼物,大家尝尝吧”、“车站前的一家拉面特别好吃,强烈推荐”的留言,对我相当有用,所以每天我都会浏览。
今天也一样,布告栏上记载着逆野买了灯油、阿叠交了水费之类的信息。这时我开始犹豫,该不该汇报收留真赤的事呢?
我已经告知了住在一起的阿叠。他明白事情的来由,欣然同意,但向U君和逆野该怎么解释才好?
“我想把网上认识的十五岁女孩叫来一起住”——虽说是自己的主意,可写成文字一看,我险些昏厥。尽管如此,我也不好意思一五一十地解释发生在她身上的事、同父母之间的不和等情况。家丑怎么能大肆宣扬呢?
最终,我决定今天暂且不说。反正真赤的生活费都由我来出,搬来以后再通知隔壁应该也没问题。
随后,我出门前去迎接真赤。
一步步走在去车站的路上时,母亲打来了电话,但我没有接。她肯定是想让我去见她一面。新年已经过去很久,我仍没有到她家串门。我清楚她对此十分介意。
事先明明告诉了真赤要把行李收拾好,可当我到她家时,她却一点也没有整理。
“这里面装的是什么?”一个鼓胀得歪七扭八的运动包似乎是她唯一的收拾成果,我指着问道。
“CD之类的……”真赤好像终于明白自己犯了错,露出愧疚的态度。
“怎么只装了CD?应该先备齐随身物品啊。唉,你听的都是些什么东西啊。”
我火冒三丈,扯开背包拉链,翻看了一遍包里塞满的塑料盒,发现基本都是椎名林檎和洛丽塔18号73的专辑。
“这、这是我过去喜欢的。”我还一言未发,真赤就辩解似地说道。
我不放心让她独自整理,便两人一起收拾行囊。
我先打开了衣柜,里面不光挂着大衣和外套,裙子、衬衫等轻薄的衣服也乱七八糟地堆在其中,满是褶皱。看来她同样缺乏最基本的生活能力,来我们凌乱不堪的107室再合适不过了。
一边想着这些,我一边叠起衣服,放进真赤准备的包里。天气还很冷,我便带了许多暖和的衣物,内衣也装得很充足。
随后,我将衣服分别装进几个包中,最后将梳妆包放入。除了衣服和化妆用具之外,女性还有什么生活必须品吗?
“牙刷之类的洗漱用品?”真赤歪着头向我问道。
“那些东西过去再买。”
“那还有什么?”
“一时半会想不起来的话,就先拿这些吧,缺什么过来再取。对了,我那边被子不够,把这里的拿过去行吗?”
“嗯。”
随后,我们离开了房间。
在走廊和别的居民擦肩而过时,他们讶异地盯着我们。想必拎着大堆行李的我和真赤看起来十分可疑。如果在大楼门禁前被目击到了,附近的居民可能会传出不好的流言。我小心翼翼地走出了公寓。
我们出门很早,太阳还高悬在空中。且不说真赤背的巨大运动包,我手上抱着的被子只用塑料带胡乱绑了绑,原宿的许多行人感到奇怪,纷纷回头。对我们而言,在路上拎着被子这种生活内脏般的东西也相当尴尬。一想到接下来要坐山手线,并转乘田园都市线,在众目睽睽下走着漫漫回家路,我就无比后悔没有找个包裹把被子装进去。真赤似乎毫不在意周围人的眼光,向我说了些什么,然后自己笑了。
就这样,我冒着冷汗搭乘电车,终于来到了我们即将一起生活的地方。
“这里蛮漂亮的嘛。”真赤站在铺满朱红色地砖的路上说道。
真赤第一次来到这片街区,我催促着东张西望的她,向花园公馆出发。
“这个鸟居74是怎么回事?”
“里面好像有一间供奉稻荷神的小神社。”
“道路两边植了好多树呀,是樱花树吗?”
“对,再过一个月就会被染成粉色了。”
她一路蹦蹦跳跳,见到的东西逐个向我提问,似乎以为我住在这里就无所不知。碰到不了解的,我便想到什么说什么。我们一边进行这样的对话,一边走在坡道重重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