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二章 畸形之舞

p;“反正她多半要么是去兴趣社团、宗教集会,要么就是找出轨对象快活。”真赤常常如此抱怨。她的双亲各有各的外遇,这在家里是众所周知的秘密。

  “这样的家庭真可怕,难怪孩子会脑子不正常。”有一次我调侃她。

  “怎么,你的意思是我有神经病?”说的同时,她也笑个不停。

  说来说去,她痛诉的都是出不了房门有多么难受;屋里没有电脑,上不去我们最爱的因特网;家教非常讨厌;自己和父母也无法交流。只有晚上的电话是唯一的乐趣——她故作开朗地说道。

  唉,真叫人头疼。她推心置腹的话语令我不禁觉得她打从心底信赖我,她的芳心已被我独占。

  今天,她难得聊了许多考试的事情。

  她的高中入学考试在二月初,距今仅剩三周左右了。要考的学校位于东京,尽管考试前她会回来,但家长应该会随行,与我见面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这件事她三番五次地重复,语气充满遗憾。她想去的学校成绩要求并不低,两年没上过学的她却丝毫没有表现出学习方面的不安,她似乎从未为学习发过愁。

  “真是的,难得去一趟东京。”她一次又一次地说道。

  我虽然回答说只要生活没问题,见面的机会迟早会有,可实际上心里也有一抹不安。

  本质上来说,我和真赤之间的联系是淡薄的。不同于学校同学、工作同事等日常生活中总能自然相见的关系,我们之中架着网络这座重要桥梁。再说了,我们在现实中的见面次数都屈指可数,没有网络,更不会相识。倘若现在断了网,再把手机没收——不,就算不拿走手机,只要双方失去了维持这段关系的积极性,它肯定会轻易湮灭。

  何况回顾我的人生,无论做什么都会在节骨眼上出问题,没有任何一件事能顺利进行到最后,期盼的结果也从未理所当然地到来。

  坦白来说,当初她说要回老家时,我就已经做好了关系断绝的思想准备。所以良久之后,当手机中响起她打来的电话、本以为会被逐渐淡忘的这段关系再次复苏时,区区这样一件好事,我都不敢相信发生在了自己身上,而一度怀疑是我跑错了片场,误入了别人的人生。

  由于生性如此,所以即便每晚电话不断,我依然担忧会有不测风云将我们拆散,我的这种感觉可能比真赤还要强烈。事实上,许多不安的因素就摆在眼前。

  她的家庭环境是其中之一,我们各自的年龄和立场也存在差异。尽管目前处境不佳,但总体来说她还是个对未来怀有希望、前途光明的学生。与之相对,我则是个一面酗酒,一面满脑子想着自己将来的死法会有多么可悲的无业游民,而彼此间的差距终将越来越深。

  不过,现在我们还联系在一起。

  于是,当晚我和真赤又聊到了天亮。今后的事,想再多也没用。

  我告诉店长自己将在下个月辞职,他诧异地瞪圆了双眼。

  至于这么吃惊吗?或许吧,倘真如此,只能说对不住了。

  “家离这里实在太远了。最近我越发觉得上下班痛苦,就打算找个近一点的工作。”我怀着歉意说道。

  “那确实没辙,真头疼。下一份工作找好了吗?”店长问道,似乎仍有些难以接受。

  “还没定下来,正在找。”当然,这是假话。我打算趁此机会彻底当个自由人。

  总之,我坚持了一年半的工作最终决定辞职,其他人得知后也都表示惋惜,令我感到一丝欣慰。虽说许多地方没有尽善尽美,我应该还算成功融入了这里吧。

  决定离开之后,心中并非完全没有不舍,但要问我愿不愿意继续留下,我只能说实在不想工作了。展望今后的自由生活,还是喜悦更胜一筹。好想从早到晚都蜷在被窝里。尽管给店里添了麻烦,我很愧疚,但能提前一个月表达辞职意愿,我也算尽到了最低限度的义务。

  对于喜新厌旧的我而言,这次的工作格外长久。然而,当再久的打工店员也不会有出头之日。只要不以转正为目标,辞职都是迟早的事,而这条道路对我并没有吸引力。

  前不久,值晚班的达夫被录用为正式职员,厨房的尾仓先生对此羡慕不已。真的值得羡慕吗?达夫是位来自东北的少年,是乐团成员,以当上职业音乐家为目标来到东京,却为生活所困,几乎没有参加乐团活动的闲暇,时间都花在了打工上,最终成为了KTV连锁店的员工。

  哎,这样的人生倒也不坏,起码比生活没有着落就打算辞职的我好得多。可他甘心吗?落得这种结局,他当初来到东京究竟是为了什么?

  那天我和新来的田中一起值班,他就是众所期待的男性早班员工。

  我希望在我辞职后,他能作为早班里唯一的男人好好工作,然而一听说我要离开,他便要求调到晚班。其中的理由不是不能理解,原因很简单:他被女人们厌恶到了骨子里。

  天啊,她们对田中的痛恨简直可怕得要命。这里的员工彼此关系都还不错,男女之间相处和谐,唯独田中是个例外,遭到全体女员工的一致排斥。

  他这种情况的独特程度可谓绝无二例。横井是位肉都下不去口的女大学生,她温柔文静的性格也赢得了我的好感。当我发现连她都对田中不理不睬时,实在大吃一惊。此外还有别的员工直接向我抱怨过:“我不想和那个人一起待,小筱你来值全部早班吧。”

  田中拿自己的处境调侃:

  “和你以外的人一起值班的时候,一整天都说不上一句话,你说我该怎么办呀?”他自嘲般地笑了,我却笑不出来。

  为什么他和女性的关系差到了这般地步?明明是个有趣的人。他来KTV之前当过出租车司机。只要肯打听,他也愿意聊一大堆过去的经历。

  他是因为三十上下的年龄才被年轻人排斥的吗?还是由于他那看上去更老的土气外表呢?莫非是工作学得慢的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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