劲?雇了这种女人,装潢上花的心血全都白费了。但是,敷衍了事的作风对我们药物滥用者而言再好不过,或许这正是阿叠推荐的理由。
脑袋里想着这些,我坐在橙色的长椅上,开始填写问诊单。指名医生、住址、联系方式、以及重病经历和过敏反应等等,都是千遍一律的问题,我潦草的字迹自己看了都反感。而至于最下方的项目“请说明看病的原因”,我填的是“情绪非常低落”、“发无名火”、“失眠”。
早在我来之前,这个问题的回答就已经确定了。
今天我的目标是苯二氮䓬类药物60。据说要是能诱导出抑郁、失眠之类的诊断,可以省去许多麻烦。我原本就有些失眠,撒起谎来也轻松一些。
随后,我将填写完的表格递给那个女人,她让我坐到沙发上等待叫号。下一步轮到门诊了吗?听说如果写了疑似抑郁的症状,还要接受更详细的诊断测试。为了能答得有模有样,我还简单预习了DSM-IV61和ICD-1062,但看来没这个必要。
等待的期间我读着随身携带的文库本。不久,走廊另一端的大门打开,一个女人出来了。
她烫过的头发宛若又黑又长的海草,遮住了脸庞两侧,分辨不出她的年龄,但看样子已过了与身上可爱的粉色毛衣相称的岁数。她坐在了我所坐的长椅的另一头,等待下达处方,低着头纹丝不动。这个人得了什么病呢?我粗鲁地打量着她。这时,诊室那边传来了呼喊我姓名的男声。
一位短须、体型微胖的男子坐在诊室中,白色大褂下套着黄色衬衫,脖子上系着花纹领带。与其说是医生,他更像补习班的英语老师,给人以轻浮的感觉。他单肘架在桌上,浏览着我刚刚填的虚假问诊单。
“您以前没在别的医院看过病吗?”
“没有,今天是第一次。”
“您写的失眠,是指有时彻夜失眠吗?”
“偶尔会。平时睡眠也不好,在被子里翻来覆去好几个小时,快天亮了才能睡着。”
这话依然是谎言。我只有在少年时期和最近早晚班混杂、被迫昼夜颠倒的日子会失眠,其余时候都酣睡如泥。
“哦。”
我不知自己的算盘有没有被看穿,内心紧张不已。眼前的医生点了点头,拿起桌上的小册子,一边翻阅,一边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
“情绪低落是指?”
“感觉身体沉重,做什么都没有干劲,提不起兴致。”
“哦。”
之后医生几乎一眼都不瞧我,提完问题就专注于翻看手边的册子,并补充笔记。他究竟在忙什么?他翻页的瞬间,我定睛一看,发现书页上印着药品的照片。
啊,莫非这个医生是现场查书下诊断的吗?看来他是根据我回答的症状,搜索对应的药,简直和查字典一样!他的诊断太形式化,态度也十分僵硬,至少可以确定他没什么经验。
这种水平的家伙居然敢挂牌行医、给世上无数苦于病痛的患者看病。虽然他的行为很可恶,但对我而言,今天则是撞了大运。一个连患者的脸色都不观察的医生,给他瞎说什么都不可能露馅。原来如此,怪不得阿叠说这里可以轻松弄到药。
随后,我打消了一切顾虑,编造起比事先准备的还要夸张的病情,五分钟左右门诊就结束了。
“我会给您开帮助入睡、加深睡眠以及增进积极情绪的三种药,在前台领完处方单就可以离开。有劳您了,请多保重身体。”
就这样,我再次回到前台等待。和门诊前不同,此时我心中是另一种紧张,坐立不安。
对精神药滥用者来说,处方单等同于成绩单。为了得到自己期待的药和期待的分量,对医生施加的诱导有多么恰当,处方单公布的便是其结果。
如果单子上列的全是效果微弱、不适合用于享乐的药,花的工夫和门诊费就都打了水漂。我等企求的永远是服下就能飘飘欲仙的抗焦虑药,非此不可,即使三环类抗抑郁药63也弃之敝屣。
这次会给我开什么呢?我是第一次拿到药方,不指望全中,但希望起码能有一两个管用的药。
“水屋口先生。”
就在我坐如针毡地等待时,柜台的女人呼叫了我的名字。
她絮絮叨叨地说明附近药店位置之类的事项,我充耳不闻,一把抓来处方药单,逐条确认宋体印刷的药品名。喜出望外的是,竟然开了两种我想要的药。
第一种,海乐神640.125毫克。
由于用的是金色的铝包装,这种药品普遍称为“金海”。英国发生过患者服用该药后杀人的事件,所以它格外臭名昭著。广为所知的是分量翻倍的0.25毫克版,银色的包装与亮蓝的药片很出名,通称“银海”,成分和“金海”一样。
另一种,单子上列的名称叫美得眠,好像是氟硝西泮65的仿制药66吧?严格来说似乎有区别,不过成分应该一样,无所谓,都差不多。总之它虽然不像海乐神一样声名远扬,效果却同样强力,持续时间还更久,是阿叠极力推荐的药物。
此外还开了别的两种药,但名称我都没听说过,回家后有必要调查一番。不管怎样,四中二,还算合格。
我赶忙离开诊所,前往附近的药店取药。适逢感冒流行的时节,一进门,入口附近的长椅上坐满了带着口罩的病人。
他们身体羸弱,排队等待领取抗生素和退烧药,情况严峻。而我则活蹦乱跳,来到这里只为搞到用来消遣的精神药,不务正业。然而我厚颜无耻地将处方单交给了前台,混在他们之中等待自己的药。
这里的人真多,我等了好久,带来的短篇小说从头到尾读完之后,才终于叫到我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