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二章 畸形之舞

>   最后一班电车已经停运,用老话来说现在是“丑时三刻”,大厅之中混沌不堪。《恶魔人》58的开头是不是有这副场景?我感到很滑稽,独自嗤笑起来,时间在恍惚之中流逝。

  就这样,“RM”风平浪静地结束了。音乐停止,步出会场的客人们既有面色火红、兴奋地和异性聊着天的,又有低垂着头、似乎备感无趣的。总之千姿百态。

  昏睡在沙发上的两个年轻人也被宇见户叫了起来。他们步履飘忽,东倒西歪,难为情地笑着。看上去他们仍没有意识到自己被喂了什么,八成误以为是喝醉了。

  参与活动的人们肯定都准备回家打开电脑,更新自己的网站,书写今天的感想吧。或许有人会讲述自己遇见并混熟了某个大名鼎鼎的网站作者,夸耀自身的社交能力;有些见面时和蔼可亲的人态度发生天翻地覆,冰冷地说着毒辣的坏话;还有人摆出一副评论家的架子,在社群高谈阔论;更有人对活动只字不提,仿佛根本就没有参加,一如既往地记述日常生活。

  大部分人离开后,我前去问候宇见户和阿叠。他们员工和DJ准备去聚餐吃拉面,邀我一起,但我拒绝了。

  来到路上,一阵臭水沟味的风吹来。啊,新宿确实是个恶臭的地方。天亮之前,行人寥寥无几,拉客的黑衣人敷衍了事地招呼着快步走着的路人。

  瞥见这副景象,我想起了方才宇见户沉浸在活动大获全胜中的开心神情。

  他兴奋地告诉我,有人为了今天的活动,专程从关西赶来。他似乎还说想在更大的会场中再次举办类似的活动。这次分明还没结束多久,真是个急性子。吃什么才能像他一样精力旺盛啊?后半场我一言不发地闷在角落发呆,已经筋疲力尽了 。

  不过,今后文本网站世界的居民们不光在网上聊天,在现实世界中也将面会、深化彼此的交流吗?不,事到如今已不必再提。早在网络还被称为电脑通信的黎明时代,情况就已和现在相差无几。更何况,连我自己在网络和现实中的人际关系差距也在逐步缩小。

  说起来,今天在大厅中谈笑风生的来客当中,究竟有多少人互道了自己的姓名与身份呢?想必那些在网站上写下流东西的家伙们不想让别人摸到自己的底细吧。我也一样,在日记里尽可能不透露专有名词,不然会很难下笔。

  有些站主来到这种场合会隐藏自己的真名和身份,以昵称或网站名作为名片,进行社交活动,也算一种假面舞会。方才我批判了那些跳舞的人,但或许他们也是因为带着面具才能跳得起来。

  在外人看来,这样的社群无疑十分恶心,置身其中的我也觉得很可笑。然而对于部分人来说,这里是唯一的归所,我也不外乎是其中一员。

  尽管摄入了那么多药物,我的脚步依然稳健,或许是在大厅角落坐着的期间药效消退了吧。嘁,大名鼎鼎的乙替唑仑也不过如此。

  我换乘了几班电车,回到自己的街区。踏出车站时,天空已然泛白。脑中一片混沌,走在上下坡不断的漫长道路上,我看了一眼手机,真赤的信息仍没有发来。她的手机被没收了。这个时间她应该在栃木的家中睡觉吧。

  我喘着白气,爬上最后的长坡,到达了花园公馆。正当我在翻口袋找钥匙时,隔壁房间传出一阵骚动。

  对了,逆野好像说过,昨晚要把社团里的朋友叫来办新年派对。

  听着他们快活的声音,我打开房门,步入空无一人的房间。

  八

  服用着阿叠分给我的精神药,我渐渐上瘾了。这恐怕意味着我也到了该自己去医院筹备药物的阶段。

  到医院胡编乱造些症状,搞来大批的药,就能随时随地尽情地享用啦!我将汇入这股席卷网络的药物滥用狂潮,书写最前卫的网络日记!

  于是乎,事不宜迟,我在休息日跑去见阿叠推荐的心理医生。

  爬到大楼三层,推开大门,屋内贴着柔和的象牙色壁纸。柜台由色调素雅的木材制成,氛围令人心定神宁。步入其中,舒缓的器乐曲正在流淌。哦,这确实是接收精神病人的诊所应有的氛围。

  我平时很少去医院,除了小时候有几次得感冒被带到儿科以外,我只有探病时才会来,精神病院更是头次造访。何况今天我不是为了治疗,是带着可鄙的目的——弄到激发快感的药物——而来的。就连我这个常常被人痛斥玩世不恭的家伙也略有些紧张。

  说实在的,尽管我教养绝非良好,道德意识也不是很强,但并没有犯下过重大的反社会行为。诚然,小时候我不是没做过恶作剧,可商店扒窃、偷自行车、吸食信那水59或打火机油等问题儿童的行径我却从未干过。总觉得那些无非是对亲人和老师的反抗,丢人现眼。

  对我而言,诈称生病、欺骗医生来获取药物,已经是人生中数一数二的恶毒行为了。

  要是在过去,我或许会对这样的做法抱有抵触。但如今我是个家庭破碎、中途辍学、未来没有着落、活一天是一天的失败者。今后的人生肯定也无比残酷,适应这种违法乱纪的行为难道不是必要的吗?难道不需要做一个更有魄力的人吗?此外我也很好奇,自己究竟有没有干出这种事的能耐。

  “您好……我想看病。”面对坐在前台中年女性,我声音僵硬地说道。

  “第一次来?”她态度冷漠,头也不抬,镜片下的眼珠翻瞪着我。

  “是的,第一次。”刚从寒冷的外面来到暖处,我抽着鼻子。

  “保险单带了吗?”

  由于在钱包里没叠好,保单上留下了折痕,我取出来递上柜台。

  她伸出消瘦的手收走,并将夹着问诊单的夹板和圆珠笔放在柜台上,让我填写。

  “坐到那边长椅上。”我在原地正要动笔,她毫不客气地说道。

  她的冷淡令我恼火不已。在精神病院这种地方,态度怎么能如此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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