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方,失去了踪影。或许是见到我和其他人说话,他便对我失望,混入人群中了吧。是我的错,背叛了他。
“水屋口先生,快看,好多人都来了!”宇见户毫不在乎我的罪恶感,指着他的熟人给我介绍姓名和网站。
“那边的性感女郎是‘Paraiso’的站主彩子小姐,她对面的大块头是‘百日’的站主吉田。还有,那边聊天圈子的中心是‘伦敦’的作者杰克先生。”
这些名字我有所耳闻,每个人的网站都规模不小。
“要给你介绍吗?”宇见户似乎和他们有交情,向我问道。
“不了,不用。人家聚在一起聊得正开心呢,我不想打扰。”我摇了摇头。
“我觉得你社交应该更积极一些……啊,那边好像在叫我,我先过去了。务必开心地玩到最后呀!”
说完,宇见户在人群中挤开一条路,向对他招手的两个女人那边走去。
不经意间,大厅里奏起了Arabesque54的《Hello Mr. Monkey》,气氛仿佛回溯到了70年代。
是轮到阿叠了吗?在他准备歌单的期间,这首曲子我在屋里听到过许多次,是我很耳熟的老式迪斯科。
我踮起脚尖向DJ台望去,不出所料,阿叠在灯光下兴致高涨地摇摆着身体。从他的微笑看来,今天也喝了不少药吧。我本想找他聊天,可见到他被年轻女孩团团包围的开心样子,心情也没了。
说到底,朋友终究是外人。我还是更适合在黑暗的屋里与世隔绝地撰写文章,只有这样才能挽留尊严。怎么会来这种无聊的地方?我郁闷无比。
正当我前往出口打算呼吸新鲜空气、换换心情时,在墙边的沙发上发现了熟悉的面孔:
“啊,草野。”
我不小心对他打起招呼,说完立马后悔了。同其他人一样,他也和自己的朋友在一起,正热火朝天地聊着自己的话题。而我一开始不清楚状况,扫了他们的兴致,所有人一齐转头看了过来。
“水屋口先生也来了啊,好久不见。上次见面是宇见户组织的那次线下会吧。”
他客气地赔笑以救场。他和我并不怎么熟络,被我突然搭话,他隐隐有些为难。要在平时我也不会这样做,但我清楚是过度的寂寞促使我忍不住开口,真可悲。
“这位是‘电气马戏团’的水屋口先生。”
草野态度僵硬地向同伴介绍道,他们一言不发,轻轻地点头。估计说完他们就会把我的网站名和昵称忘掉吧。
他们尴尬的视线集中在我身上。草野看上去并没有替我解围的打算,事不关己地赔笑着静观后续。他的态度好像是觉得情况正变得越发滑稽可笑。莫非他的性格其实相当糟糕?
“回见。”我逃也似地离开了。
除我之外,不时也能见到其他年轻人爬上楼梯离开会场的身影。活动是通宵的,但有人因为交通问题或第二天的安排无法奉陪到最后,估计也有人本身就不适合这种活动。
看着走向车站的人们,我也动了干脆直接回家的念头,却没有落实到行动上。一方面是碍于别人特殊招待的情面,另一方面我的小家子气也在作祟——指不定之后还能找到乐子。
有一间7-11便利店55近在门前。我到店门口的烟灰缸处,在寒风中缩着脖子抽了根烟。凉意渗入被酒精和人群的蒸汽烘得火热的身体,抽完一根Peace长烟56,我的手指已冻得发僵。心情调整完毕,我回到了会场。
舞台上依然有人在左摇右摆地舞动,外围的人端着酒水谈笑风生,同时也有人两边都无法融入。
音乐风格和方才不同。阿叠的轮次结束后,下一位DJ站到了台上。那是谁啊?要问网站名我肯定知道,但光看长相我却完全不清楚。
所选的曲子是吸引力很强的浩室音乐57。我没听说过曲名,但总觉得这音乐似乎在哪里听到过,应该是首名曲。这位肌肉发达的DJ端着鸡尾酒杯,笑容满面地操作着器材。
我坐到了墙边的凳子上,终究还是开始头晕目眩。现在不仅酒精和尼古丁,连乙替唑仑也渗入我的脑中了。最近我发现自己的精神对于药剂的反应比常人要迟钝,但杂七杂八地摄入了这么多,实在不可能毫无影响。
外界和内在仿佛张起了一层膜。尽管灯光炫目,音乐嘈杂,我的内心却无比宁静、安稳,和刚才刺头刺尾的冷淡截然不同。该举怎样的例子才能形象地用文字描写出来呢?嗯……对了,就像“寿甘”一样。寿甘是日式甜品店里卖的点心,粉红色,几乎没有任何口感和味道。这黏乎乎的糕点就是我现在的精神状态——这个比喻能让多少人能产生相同的感受呢?长大后和别人谈起这种点心时,有的人根本不知道,知道的也觉得不好吃。想到这里,我意识到这种表述或许很难传达自己的体会。唉,我还蛮喜欢这平平淡淡的味道的。
语言真难。如果一开始就没有共通之处,真正的想法恐怕终究无法传达。悲哀的是,即便再简单的事情,用再简单的语言来表达,也会有人无法理解。令人感觉近在眼前的两个人,交流起来却远在天边。
总而言之,现在眼前的整个世界都与我脱离了联系,对我的心灵没有任何干扰。我原本就喜欢人群之中的孤处感,而目前的感受又和平时不同。啊,好舒服,然而这种感觉是人工制造的。阿叠常说:“精神药是让人变傻的药。” 这就是他所说的感觉吗?不对吧?思考的同时,我啜着杯里的琴汤尼,保持自己心神飘荡的高度。
大厅另一头的沙发上,两个年轻人躺着摞在一起,好像是刚才收下乙替唑仑饼干的人?如果仅仅是醉鬼,睡相未免太奇怪了,恐怕是药效让他们陷入昏睡的吧。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同时服用酒精和精神药品,当场便显出了效果。
身为调剂猛毒的犯人,那个女大学生正在酒桌柜台上和朋友愉快地谈笑,毫不畏罪,真是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