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问候的熟人,只能无所事事地坐着等待开幕。
广播出了问题,耽误了一些工夫,原定的开场时间过了五分钟,正式入场才开始。门外等待的人们蜂拥入大厅。
临近开幕之时,我以为宇见户或其他主办方会用麦克风致词,然而并没有这样的繁文缛节。等到客人基本全部入场,第一位DJ就在灯光照耀下登台,播放起音乐。
音乐一响,大厅的来客们便开始跳舞。在连眼前人的面庞都看不清的黑暗当中,红蓝灯光时亮时灭,年轻男女顺着流淌的音乐扭动身躯。
我终究做不到像他们一样,哪怕灌了酒也不可能。这帮人真的不害臊吗?简直和我不是同一个人种。
无法融入这种文化的似乎并不只我一个,放眼望去,也有情况相同的人迫于气氛,笨拙地跳起舞来,可以感受到他们在努力适应这环境。然而我却完全相反,时间过得越久我就越清醒、越冷静。
这种感觉和以前去live house时一样:出场的乐队我很喜欢,演奏的曲子也是我的最爱,然而看见四周的观众激情地甩动脑袋、挤成一锅粥、做一些在光天化日下绝不会做的动作,我感到格格不入——这些人到底在干什么啊?让我不禁觉得比起在这里摇头晃脑,还不如坐在自己房间里闭目听CD。
做爱时也一样。女方莫名情欲高涨,讲些放荡下流的言语、矫揉造作地喘息。我心中毫无起伏,反倒丧失了兴致,觉得她的行为十分傻气,甚至在想:她就不能把嘴闭上,正常一点吗?
我在这类场合提不起兴致,不能融入其中,难怪无法和其他人打成一片啊。不过正因生性如此,我才会认真对待文本网站,坚持更新。如果我性格像他们那样,能不知羞耻地畅舞享乐,恐怕打从一开始我也不会写网络日记这种拐弯抹角的东西,更不会有沉迷网络的契机了。
尽管通称为站主,这一类人却五花八门。他们写文章的动机肯定也和我大不相同。这帮家伙,居然还真能跳有模有样。所谓网络日记,是不会跳舞的废柴在家里偷偷摸摸地写,同样不会跳舞的废柴在家里偷偷摸摸地读,才有了无与伦比的美丽。这下还有什么意思!舞跳得那么棒,干嘛不去光天化日下生活?
这股不明来由的强烈敌意从何而来?他们这种人肯定才是我的头号大敌,就该全部歼灭,一个不留。
就这样,我一边在心中不断下毒咒,一边喝着酒,忽然注意到有人和我一样留在舞场之外。他岁数和我相仿,是名青年,一头黑色短发,发梢笔直,似乎是在发廊里修剪的,身穿像是高中生套在校服外的粗呢大衣,单手端着盛了饮料的玻璃杯伫立在墙角,凝视着舞动的人群。
尽管有时候他会同从入口进来的人发生小对话——“对不起,借过一下。”“啊,抱歉。”“谢谢。”“不好意思。”——却没有人和他聊天。
他肯定和我一样,属于那种在自己家里独自写作的时候自由自在,到了这种地方心里则被困惑和厌恶占据上风的人。虽然为了寻觅同好来到这里,但碍于性格无法跳舞,又没有可聊天的熟人,只得举杯品味寂寞。即使偶尔配合音乐摇摆一下,也很快消沉、放弃。
我对这样的人抱有好感:沉稳、诚实,似乎能同我成为好友。我向他那边一次次瞟去,对方也时而回看过来,彼此之间已经意识到了,但还不至于相互搭话。要问为什么?是因为这种交友方式太过可悲,就像同受班级排挤的人不经意间成为朋友一样,仿佛两条败犬互相舔舐伤口,丢人至极。
有没有不伤害双方尊严的接触方法呢?就在我左思右想时,方才似乎一直在忙的宇见户跑来找我了:
“水屋口先生!哎呀,历经重重困难,这次活动总算办的还不错。”宇见户满面带笑,笑容灿烂得令人恼火。
“是吗?”
“是呀,你也相当乐在其中吧!”
他带着一名年轻女子,女方向我打招呼,我们互道了网站名和网络昵称。我听说过她的网站,不过内容已记不清了。
“‘电气马戏团’?我听说过!啊,对了,我今天做了这个。”说着,她打开了手头的纸包给我们看。
由于灯光昏暗,且是斜射,我不太确定。纸包中似乎堆着白色的碎片,散发着黄油的甜香。
“曲奇?”
“答对了。不过可不是一般的曲奇,而是乙替唑仑53曲奇!我把乙替唑仑药片捣碎,混进面团里烤出来的。”
“我傻乎乎地放了一大堆,用了几板药来着?”她向斜后方似乎是朋友的女子问道。
“我也不清楚。家里的全用光了,分量大概有小麦粉的一半吧?用臼子捣了一整天呢!”她歪着脑袋说道。
乙替唑仑估计是精神药物的名字。尽管我没有亲自尝过,对它的大名却常有耳闻,大概是比较出名的一种吧。这药好像有消除不安、平复心情的作用,但没想到竟然还可以用来制作曲奇。在我沉浸在钦佩中时,她给我也递了一块:
“来一块吗?这是我第一次做曲奇,烤得有点硬,药片也没有完全碾碎,有些还是碎块。不介意的话请务必尝尝。”
“想不到这么好吃,甜甜的。”宇见户从旁插嘴。曲奇肯定大多是甜的,还用说?但话已至此,我也无法临阵退缩。
“一次最好只吃半块,天知道一块里含了多少药。”尽管她的女性朋友给了忠告,我仍拿了一整块放入口中。
确实有点硬,但要不是事先得知,我都注意不到里面有药,味道和一般的自制曲奇差不多。因为是刚烤出来的,还有些许余温残留,美味更上一层楼。
我道出自己的感受,她非常高兴,和朋友一起离开,跑到对面去给别的站主发曲奇。她似乎解释烦了,没有详细说明就给了别人。收下的人知道这里面放了药吗?感觉他们好像还蒙在鼓里。
一边用啤酒冲下嘴里的残渣,我一边寻找刚刚含蓄地互通心意的粗呢大衣男子,然而他已不在之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