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长抬头问尾仓先生。
“你打算把它装进袋子?”
“对,帮我打开陷阱,把它赶进去。”
受店长指示,尾仓先生一边防备着老鼠的动作,一边战战兢兢地打开陷阱门,然而老鼠蜷缩在角落,不敢动弹。尾仓先生哀求地看向我,我便用鞋尖轻轻地在陷阱后方踢了一下,老鼠飞一般地从陷阱中窜出,顺利被店长盖在出口的垃圾袋捉住了。
“好嘞。”
店长迅速绑住袋口,将老鼠封在里面。
“抓住喽。”
提起半透明的垃圾袋,老鼠在里面手足乱挥,身子直扭,叽叽喳喳地号叫,已彻底陷入了恐慌。正当我困惑接下来该拿它如何是好的时候,店长直接把它扔进了可燃垃圾的垃圾箱,我大为震惊。
老鼠在里面依然拼命挣扎,垃圾箱中传出它的哀鸣和袋子沙沙的响声,我和尾仓先生呆呆地望着。随后店长将放在垃圾袋旁的纸箱撕成小片,扔在上面,紧接着又拿来休息室的废纸篓,把废纸倒了进去。老鼠的声音仍能听见,但它的身影已经被埋没了。
“卫生站几点开门来着?九点还是十点?反正晚班结束之后肯定还没开。”
店长认真地考虑了半晌,然后双手抓住垃圾箱的两边,固定住箱子,用他闪亮的皮鞋踩在废纸上。接着,一阵垃圾被压扁的嘎吱声响起。
店长将全身的重量压在脚下,抬起,然后再次踩踏。重复了几次后,垃圾的体积少了一半。
店长停下了动作,盯着垃圾箱,我也同样注视着箱子。等了许久,垃圾箱里没有传出任何声音。
店长沉重地叹了口气,明明没有出汗却擦起额头,接着抿嘴一笑:
“那我今天就先回去了。小筱,剩下的就交给你啦。”
“啊,好的。”
“尾仓先生,店里也拜托你打点了。你们记得好好洗手,再用酒精消毒。过个好年……啊,已经过完年了,都到新的一年了。那就新年快乐!今年也请多多指教。”
店长给我们竖起大拇指,然后一路小跑离开了厨房。剩下的尾仓先生和我四目相视,便都回去干自己的工作了。
最后的客人结完账后,我拉下外面的卷帘门,上了锁,把收银台的钱装进袋里,存到金库中。接着,我把装着全天垃圾的垃圾袋——也是装着沟鼠尸体的袋子——像圣诞老人一样扛在肩上,从后门出去,前往垃圾场。
若是在夏天,天空这时已泛起鱼肚白,可以见到过着夜生活的女郎们工作结束,向车站走去的景象。然而除夕的夜晚仍未透出阳光,一片死寂。空气酷寒,仿佛在切割我的皮肤。当我喘着白气来到垃圾场时,隔壁饭店的垃圾袋已经堆积成山。我掀开防鸟网,将背上的垃圾袋塞了进去。
正当准备离开的时候,我忽然一惊:袋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喀嚓响了一声。
那只老鼠还活着吗?不,店长踩得那么使劲,应该是死透了。看吧,我盯了半晌也没有一点声音。要是它还活着,肯定会把袋子搞得沙沙作响。就算刚刚真的有声音,那也是风或别的什么弄出来的,肯定和老鼠没有关系,绝对没有。
尽管心里这样想,我还是无法离开这里。万一它还活着,之后又苏醒过来的话,收拾这堆垃圾的保洁员就太可怜了。况且如果沟鼠还在承受痛苦,我也会于心不忍。这难道不是我的责任吗?
我小心翼翼地抬起一只脚,踩在袋子上,接着慢慢将重心移至脚下。透过这只我常穿的土黄色登山靴的鞋底,一阵软绵绵、夹杂着某种硬物折断的感触传到了脚心。
我由衷希望踩到的是泔水里混杂的带骨鸡肉,不愿相信那只沟鼠在自己脚下被碾碎,然而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它被践踏的景象。
但我不能就此停下,在它彻彻底底、确凿无疑断气之前不能停下。这时,我想起了过去父亲杀死小狗的事。那个父亲,我的父亲,就是这样将活生生的小狗踩碎的吗?他的儿子则踩死了老鼠。一边踩着,我一边回想起了歌颂沟鼠的摇滚歌手。我喜欢他的那首歌,《Linda Linda》。
路过的中年男人讶异地看着这边,我和他视线相交,慌忙背过脸去。看到这个在一月一日的清晨自暴自弃地踩踏垃圾的年轻男子,他究竟会怎么想呢?
已经够了吧,老鼠已经彻底死掉了吧,死在了这新年的第一天。我才不会同情你,我怎么可能抱有同情。小沟鼠,尽管诅咒吧,总有一天我也会像你一样死去。
我在休息室更衣时,尾仓先生来了。
他已经脱下了厨师服,换上了便装。总觉得我和其他打工学生所穿的衣服跟他的便装有些不同,但说不上来究竟是哪里。他穿上这身衣服,工作期间感觉不到的年龄差距显得格外突出。
“辛苦啦。”
“辛苦了。”
“小筱,今天一起回去吧。”
“好啊。”
“那我在外面等你。”
等尾仓先生出去,我便开始换衣服。睡意已完全消失,早晨十分清爽,有一种劳动结束后的畅快感。
更衣完毕,我偷拿了一小瓶酒铺推销时留下试尝的高级威士忌,一口闷掉。伴着酒精在喉咙中的灼烧感,我关掉店里的灯,摸黑启动安保设备,然后快步从后门离开。尾仓先生在外面抽着烟等我,我们向车站出发。
除夕和元旦两天,电车应该都是整夜运行的。不知是不是这个原因,月台的气氛和平日不同。电车和车站都没有“新的一天从现在开始”的鲜活干劲,而是有种破落的感觉。
“小筱你正月有什么打算?”在山手线中,尾仓先生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