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二章 畸形之舞

/>
  平时我总是希望行为举止尽可能的理性,不愿让一些无聊的情感动摇自己的思考,但即便如此,我的性格已积重难返,行动和感情常常遭到影响。尤其是在面对那些令我思索、令我回顾幼年时期的事物时,不论我如何挣扎,或许都无法从这枷锁中抽身。

  每当身边出现类似的情况时,我都不能不去关心,无法置身事外。说得好听点是“恻隐之心”,但恐怕“人格不健全”才是最恰当的描述吧。

  我讨厌感情用事,然而,听到眼前的人诉说家人一心痴迷宗教,自己的环境几近虐待,我又如何不将她与青春期的自己相重叠呢?然后便开始呼吸困难,开始感到天空低沉。不,都市的天空总是那么低沉,这是公认的。

  “马上就到了。”增冈说道。

  即使是原宿这等地段,也并非只有挤满了时髦商店的繁华大街,隔着一条道路便是大片清静的住宅区。虽说是住宅区,但与我所熟悉的关东乡下僻壤不同,这里没有老旧的宅第,篱笆上也没有缠着小学生们当初丢下不管、而后生长起来的丝瓜藤。在这里,道路两旁摩肩接踵地直立着方方正正、体魄高大的混凝土楼房。

  不久,增冈停下了脚步,指向水泥森林中的一栋公寓:“就是这里。”

  她住的地方可真高级。穿过玻璃做的自动门,里面的墙壁和地板都是由光滑的驼色大理石制成,亮丽生辉。进去没两步就有自动锁的面板,增冈熟练地插入卡片钥匙,通向内部的大门无声地打开了。

  对增冈来说这无非是稀松平常的回家流程,但说实在的,我从未踏入过如此干净的公寓,心中有些怯意。在所有我串过门的外人家之中,无论是小时候同学家的温馨宅第,还是现在和我一样穷酸的家伙们住的廉价公寓,都与这里截然不同。

  “和我所处的完全是两个世界啊”——竟然会有这种想法,我对自己的小市民气息十分懊恼。

  尽管已是亡羊补牢,我还是瞟了一眼她的表情,看看自己一时的动摇有没有被看穿。不过她也遇上了麻烦,似乎是因为要招待我进家门,她有些紧张,不敢正眼看我,自顾自地说些杂乱无章的话。

  她的房间在公寓六楼的最深处。

  “这里。”她羞涩地指着大门,门上挂着牌子,牌子上用拼音标着业主的姓氏。当然,这里写的不是她网上所用的“增冈”。

  “这是你真正的姓?”我问道,她点了点头。

  “你的名字叫什么?”我再次发问,她毫不犹豫地说了出来。

  本书的大部分登场人物都以假名表示,在此我想把她的真名称作真赤,真正的真,赤红的赤。不只是手腕割裂鲜血直滴的样子,每当回想起她的为人,这鲜明的颜色便在我脑中挥之不去。

  “哦,你叫真赤啊。”

  “水屋口哥哥,你的真姓叫什么呀?”

  “我的和网名一样,就是水屋口。”

  “名字呢?”

  “悟。”

  一边回话,我一边随她进入房间,在门口脱了鞋。

  房屋的布局很奇怪,厕所和浴室一类的地方在进门后的走道两侧。穿过走道,客厅由两个略有错位的房间相连构成,如同方形的葫芦。葫芦的腰部连着另一间房屋的门与厨房的入口。房屋整体的形状大概是正方形吧?

  屋里整洁得如同刚搬过家,东西也很少。房间深处有一张床和一张小桌子,被炉和电视在我眼前,此外还有一台iMac43,这些便是屋里的全部家具。

  书架和餐柜之类的家里也没有,除了角落堆积的几本书之外,没有任何具有生活味道的物品。电源线和网线在空无一物的地板上搭着。iMac装在了带轮子的椅子上,椅子被拉到了被炉旁边,鼠标和键盘搁置在被炉上面。想必她就是在这里浏览网站、书写登载在自己网站上的日记。

  “家里没有更好的底座……”见到我在盯着iMac,真赤不好意思地说道

  我不在乎这些。话说回来,生活在家具如此之少的房屋里,没有食物吃的可能性确实很高。不,进入这栋楼的大堂时我曾抱有怀疑:在这寸土寸金的地段,一个人住在如此豪华的公寓,她其实过得很宽裕吧?然而房间内部却这么简朴,恐怕生活也称不上富足,更连最基本的用具都没有。我时常买来漂亮的水槽养鱼,但很快就会厌烦,忘记喂食,害它们死去。真赤的双亲对人类也敢做同样的事,真不得了。

  “你说的药在哪里?”

  “在这边……”

  她将我带到了厨房,这里看上去也干净如初,没有使用的痕迹。除了灶台上架着的一个水壶,再无其他厨具。里面有一台冰箱,冰箱前放着几桶两升装的矿泉水瓶。

  真是个压抑而反人类的厨房,简直像附庸风雅的假绅士们最爱的前卫电影里的场景。正当我这样想时,真赤从身边走过,打开了冰箱门。

  看来中药是在冰箱中保管的。除药箱子外,冰箱里冷藏的只有几桶和外面相同的矿泉水,找不到别的食物。

  “就是这些。”

  她整箱搬了出来,我伸手接下。红褐色的箱子上用中文写了些细小的文字,我看不懂,似乎是作为商品贩售的。我想到最坏的情况,会不会是某人自己调配的私家药品,不过看起来不像。打开盖子,一股难以言喻的恶臭扑面而来。我征得她的同意,拿了一片,用被炉桌上的餐巾纸包裹起来,装进口袋。

  我的正事就到此结束了,不过难得来一趟,她也没有表露出让我立即走人的态度,我们便钻进被炉开始聊天。

  “你住的这地方可真豪华,是为了独自生活专门租的吗?”

  真赤摇了摇头:“原本是爸爸因为工作原因租的,现在不怎么用得上,才给了我住,有点太

上一页目录+书签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