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现实如此,我也没有办法。我对自己的行为一星半点也无法理解,父亲,你肯定也一样吧。
他取出了烟,却没找到打火机,只好又收了回去。
“悟呀,一起去吃顿饭吗?”他问道。
我没有答应,而是一脚踹开了正打算坐下的父亲。
他失去平衡,翻倒在地上,撞翻了背后的电热壶。热水洒了一片,散发着白色的蒸汽。“烫!烫!好烫!”父亲丢人地哀嚎,满地打滚。
我呆住了,没想到会做到这个地步,险些脱口道歉。但父亲受的伤好像没有他的举动那般夸张,我赶忙将到嘴边的话咽下。
我无言地望着他。父亲慢慢爬了起来,恨恨地瞪了我一眼,揉着通红的手指,慌张向门口走去。
“你怎么就成了人渣啊!” 对着他的背影,我声嘶力竭地吼道。
“我也不想变成这样啊!”
父亲的语气出乎意料得动情,几近哭喊。他不敢让我看到他的脸孔,飞奔出了房间。将来我恐怕也会成为这样的人吧。
虚脱了半晌后,我抓起钱包去了赛马场。顺道吃的路边摊荞麦面异常美味。好不容易跑一趟,我却没有半点赌意,赛了一圈就回去了。一到家我立马打开电脑,给读者们写起回信。随后又花了两小时在日记里写道自己喜欢荞麦面,真希望以后顿顿都吃荞麦面,写完便睡下了。
二
大包厢正面的卡拉OK大屏前,松井正弓着腰欢唱横滨银蝇4的歌。我本以为她是个温和的人,没想到却如此喜欢叛逆题材的歌曲。她已经连唱三首银蝇的歌了,看上去却仍不打算放下麦克风。她长发披散,酒后的脸上泛着红晕,身材上挺下翘,腰肢纤细,没想到她曲线还蛮不错。要是我装醉摸一把的话,会不会尝到一记粉拳呢?
其他的女孩都坐在各处谈笑。对面的亮介又在和小岛低声说些什么。三弟则在对厨房里最年轻的佐竹慷慨陈词。
母亲收到了厅堂员工们送的花束,感动得流下眼泪。她生日时好像也收到了一台咖啡机作为礼物。没想到她虽然冷淡,倒很受打工的年轻人们爱戴。另一方面,我身边则空无一人,看来我确实不受欢迎,这也在意料之中。
昨天是我们酒馆最后的营业日,今天则是年终联欢兼散伙宴。宴会场在二楼,也就是我住的那层。会场大厅的餐桌上堆满了我们厨房员工忙了一下午准备的生鱼片、沙拉、油炸食品等等。
不必多说,摆菜的自然是店里的服务员。身着便装的她们看上去就像一群打扮花哨、净会使唤人的大小姐,可当她们干起活来,每一次行动都非常利索,这景象真是奇妙。话说她们也太能干了吧?店里每天人山人海,却只安排最低限度的人手,也难怪她们会锻炼得这么厉害。我看着她们,为她们出乎意料的精干深感惊讶。以前觉得她们只顾讨好男宾,工作全都敷衍了事,实在是抱歉。
在我感慨之时,斜前方的三弟仍在对佐竹滔滔不绝。他似乎已经喝高,眼睛都直了。从小以来一直有人说三弟和我很像,我应该没他那么粗鲁才对。
“悟哥,喝点什么吗?”看到我在寂寞地吞云吐雾,一位名叫江幡的女孩过来搭话。
啊,终于有人找我说话了!我一抬头,眼前是一张灿烂得可怕的笑脸。我对她的笑容没有意见,见她开心也很好,而令我无比在意的是:咦?她原来长的是这样吗?
握着我递来的扎啤杯,她向我说起一大堆闲话,但她的脸庞实在令我好奇不已,聊天的内容左耳进右耳出。要说具体在意的部位,主要是眼睛和鼻子。她的眼睛变得硕大无比,鼻梁也直得出奇。虽然有无数的地方想要指点,但总觉得后果有些恐怖,不敢说出口。聊了一阵后,她终于放我走了。我如释重负,刚叹完一口气,亮介又凑过来了。
“悟哥你听我讲啊,那个婊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好像傍上别的男人了!真是过分!”
亮介依然是平时的亮介,一如既往地说着小岛的坏话。
“你见到江幡了吗?她的脸不得了啊,看着跟图坦卡蒙5似的。”
“你说江幡?她做整形手术了。”他满不在乎地说道。
“哦,她是不是整了眼睛和鼻子?”
“对,你不知道?”
这件事最近几天似乎成了厅堂的那群女孩间的热点话题,而我毫不知情。不过这样一来就解释得通了:原来她是想显摆自己新整好的容貌,才会如此亲昵地来找我搭话。她投入了大笔本就不高的工资,想必现在开心得不得了吧。
尽管已经搞清了原委,但端着酒回来的江幡一笑起来,我还是难以保持镇静,心里发慌。在脸上动刀可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到底是什么驱使的她整容呢?以前反而还更可爱一些。
在我心不在焉地应答期间,她对我失去了兴趣,跑去找三弟和佐竹他们,结果把那边的气氛也搞得很僵。或许她期望的仅仅是得到更多的爱、更亲近大家,现在反而所有人都躲着她,真可怜。我回想起了过去看的电影《弗兰肯斯坦》6,不禁怅然。
宴会的最后,我们全体照了张相,之后便散席了。厨房的伙计们之后要去附近的店里喝第二轮,但我已经灌了不少酒,便推辞了,他们也没有强拉我去。亮介和佐竹向我低头道别:“辛苦了,再见。”
“辛苦了”,回过礼,我走下了楼梯。今后再也见不到他们了吧,恐怕一生都见不到了。
回到母亲家中,我从冰箱中取出水壶里冷藏好的麦茶,滋润被烟酒伤到的喉咙。二弟理应在家,可屋里鸦雀无声,房间被寂静笼罩。
这气氛甚是怀念。紧张感在死寂中油然而生,令人不敢松懈。小时候在这紧绷的空气中,我每一次呼吸都提心吊胆。多少年过去,如今已大不相同,可为什么与往昔分毫不差的氛围会一直萦绕在这里呢?难道是某种诅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