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鸟婉转啼声萦绕耳边,我在庭院绿意盎然的草皮仰望盛开的樱花,视线范围内全是一片淡粉红。过完年不久,南和金村相继离世。两人都在油尽灯枯的两、三天前陷入昏迷,在睡梦中咽下最后一口气,因此两人都十分安祥。
两人死后又过两个月,内海也去世了。止痛用的麻醉药虽然令他意识朦胧,但内海到最后一刻,都还心满意足地望著生平最完美的作品。遵照内海的遗志,他那幅描绘著庭院在风和旦丽照耀下的遗作就挂在医院一楼的走廊,看者无不觉得内心拂过一阵清爽微风。画里描绘著三名患者、我、以及穿著护士服的菜穗。我们站在盛开的樱花树下,仰望满树樱花。
我将视线从樱花树移开,一览整座庭院。几个月前还寒风刺骨,如今绽放出缤纷花朵。这全是棻穗每天辛勤照顾的功劳。可是……菜穗已经不在了……
前几天,菜穗的心脏不规律跳动,终于戴上氧气面罩,躺卧病床。院长、名城及护士轮流守著她。我不会使用人类的医疗器材,只能坐在床边,守护著明明很痛苦,却还是努力挤出笑容的菜穗。
我很想为菜穗加油打气,很想告诉她死亡并不是终点。没想到,反而是躺在病床上,戴著氧气面罩的棻穗一个劲地安慰我:「不要难过,一定还会再见面的。」
最后一刻,我只能用言灵告诉菜穗我多么感谢她。
今天凌晨,太阳尚未升起时,菜穗在大家守望下静静停止呼吸。她的面罩被拿下,原本红润的脸颊变得苍白,就像睡著一样。
菜稳的魂魄一定非常美丽。然而,我的视线一片模糊,流进喉咙的鼻水让我咳个不停,我因此看不清楚她。我肯定得了所谓的花粉症。否则不可能泪流满面。
名城轻抚著菜穗的脸颊,静静流泪;包括护理长在内的护士全围在菜穗身边;院长表情扭曲,拚命吞回呜咽,静默不语。我哭著走出病房。菜穗的遗容很美,但她已经不在那里了。菜穗吸引我的也不是外表,而是美丽的灵魂。
既然菜穗都死了,我找不到继续留在病房的理由。
开满五颜六色繁花的视野又开始模糊。
「你在哭吗?My friend。」言灵从樱花树上传来。
「……你还在啊?」
我抬起头。离开病房后,我伫立庭院数个小时。我以为同事已经前往吾主的身边,和菜穗的魂魄一起从世界上消失。
「我给那位lady的魂魄一点时间,让她最后再和亲爱的人们相聚一会。尽管听不见她的声音,但直觉够敏锐的人类或许能感受到什么也说不定。」
「……你都会这么做吗?」
我有些讶异。迅速将魂魄引到吾主身边是我们的工作。我从未听过等待魂魄。
「怎么可能?这次是特别服务。」
「特别服务?」
「Boss告诉我了,那Lady对你很重要。既然是我很重要的My friend很重视的人,对我而言当然很重要。所以我服务得很周到哦。」
同事不加修辞地坦言。所以我才说我和这位同事合不来。这种事要说得含蓄一点,才会有「和敬清寂」的韵味啊。
「你为什么摇尾巴?My friend。摇尾巴的动作有什么意义吗?」
「狗一旦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尾巴就会左右摇晃。」
「这样吗?」
「就是这样。你也来当一次狗就会明白了。要我向上司推荐下次换你吗?」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My friend。」
别这么说。只要亲自尝试,就会觉得当狗其实也没想像中那么糟。我在心中偷偷决定,下次见到上司的时候,要向他大力推荐把这位同事送来人间历练。
春风拂过我金黄色的毛皮。
「那个……有件事情想问你,可以吗?」我犹豫再三才发出言灵。
「有事想问我?什么事?Go ahead。」
「前往吾主身边的魂魄……后来怎么样了?」
我的问题令同事惊讶地摇晃一下。「怎么?My friend,你连这个也不知道吗?」
「……因为我以前不感兴趣。」
「My friend,Soul们可是我们重要的Guest。太过关心当然不妙,但漠不关心也不太好呢。」
「……我已经在反省了。」
我不太甘愿地拋出言灵,同事一脸不可思议地凝视著我。
「怎么了?」
「你变了。」
「谁变了?我吗?这不是废话吗?我都被封印在狗的身体里了。」
「No!No!我不是指外表,是你的内心。你可是我们当中最顽固,除了完成任务以外,对什么都不感兴趣的。居然关心起Soul们的事,还会承认自己在反省……我实在太惊讶了,很Surprice!」
是吗?我令同事如此惊讶吗?我也不太清楚。但不管有没有变,我就是我。
「现在不是在讨论我的变化吧。所以呢?魂魄们……菜穗会怎么样?」
心脏在我满是金黄毛皮的胸膛里跳动,快到有些疼。同事靠过来,悄悄话似地送出言灵。我几乎忘记呼吸,侧耳……真麻烦,用心倾听。
「去到My master身边的Soul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