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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用力吸气,树木的清爽香气掠过鼻尖。我将意识集中在嗅觉上,然而,我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腐臭了。棻穗向名城表白后已过一周。我仰望天空,心情清澈。
我办到了。我已经完成吾主崇高的使命,成功斩断所有地缚灵预备军的心结。背后响起踩在泥土的脚步声,菜穗和名城并肩走来,两人穿著便服,而不是熟悉的白袍。两人既没有牵手,也没有刻意离得太远,小指若有似无地相碰。
「晒太阳?」
棻稳在我身边蹲下来,摸著我的背。
「嗯,没错。你要去哪里?」
我用只有棻穗听得见的言灵问她。
「今天不用上班,所以要去看电影,傍晚就会回来了。」
「这样啊?那就路上小心。」
「什么,李奥好像我爸。」
菜稳噗哧一笑。
「院长放假时也会跟它一样懒散吗?真想不到。」名城误会菜穗的意思,目不转睛地盯著我。没礼貌的家伙。我才没发懒。我在储备体力,让吾主随时交办新工作给我。
「那我走了,要我买什么礼物回来给你?」棻穗站起来。
「泡芙!」
我忍不住兴奋起来,发出言灵时吠一声。名城往后退。胆小鬼。
「好,那你就乖乖地看家吧。」
棻穗轻轻挥手,和名城并肩走向停车场。
「包在我身上。所以你千万别忘记买泡芙。」
我目送他们离开。两人散发出花蜜般的香味。那是沉浸在幸福的香味。他们的幸福或许仅能维持数月、甚至数周,但又怎么样?菜穗此时此刻全力以赴地活著。
人类和死神不一样,受到时间束缚,抱著死亡的限时炸弹。正因为不晓得炸弹何时爆炸,才那么恐惧死亡的阴影。因为时间,人类才在有限的生命中拚命活下去。我已经活过漫长时光,他们就像瞬间的烟花,甚至令我有些羡慕。人类的一生就像烟火吗……经过这些时光,我对人类的评价也大幅改变。我眯著眼睛,目送两人渐行渐远。
「你干么陷入感伤的氛围啊?My friend。」
「……你来干么?」
背后传来死神的气息,我懒得回头。除了那位同事,没人用这种轻浮口吻。
「你还没学会说话时要看著对方眼睛的礼仪吗?」
「你又没『眼睛』。」
「你还是那么没水准。唉。」
同事的言灵里夹杂著叹息。没事这么举一反三干么?
「这天来为谁『引路』的?」
我救下的那三个人,最近身体好得很,精力充沛得不像病人。然而,他们确实是癌末患者,何时病情恶化都不奇怪。
「No,no。放心吧!My friend,我今天是来当『说客』的。」
我将松口气的心情吞回肚子里。
「有什么好不放心的?我对他们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情感。」
「真的?」
假装没听见同事疑心病超重的言灵,我强硬改变话题。
「话说回来,那些地缚灵还不去『吾主』的身边吗?」
「不晓得为什么,那群souI突然变得好有精神。看来暂时不用担心消灭的危险性了,不过还是迟迟不肯去My master的身边,唉。」
同事再度叹一口气,他莫非很喜欢这个行为吗?
「他们……希望凶手受到惩罚。」
「嗯?凶手吗?为什么?」
同事打从内心觉得不可思议。
「为什么?全家都惨遭杀害,心存怨恨也是当然。」
「怨恨?当然?你在说什么啊?My friend。怨恨一点意义也没有。为了这种毫无意义的『感情』,甘愿冒著消灭的危险,真是太不合逻辑了。」
经同事这么一说,我这才回过神。一点都没错,他们不该受到怨恨这种无谓的感情左右,应该乖乖地前往吾主的身边。问题是……「一点也没错。但自从我来到世上,看到人类采取过无数次这种不合逻辑的行为。所以才用『当然』两字,像人类那种低俗的存在,当然会被『感情』耍得团团转。」
我想要自圆其说,但我也知道这藉口太弱。
「被杀死的soul的确有相当高的比率变成『地缚灵』呢。」但同事对我的说词似乎坦然接受了。「可是My friend,你不觉得那群soul奇怪吗?就算被杀死,大多经过几个月,你口中的『怨恨』就会稀释,前往『My master』的身边。但他们现在被强烈的心结困住,那绝不是单纯的死不瞑目。」
死不瞑目这四个字用得真好。我斜眼望医院,魂魄正从固定位置偷看这边。
「说话回来My friend,你的工作还真辛苦。不过,就算失败也never mind。不管产生多少地缚灵,我都会说服他们,为他们引路的。」
同事丢下这一句言灵,轻飘飘地前往那群地缚灵在医院后面的藏身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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