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如宝石闪亮,反而愈暗淡无光。
自从看到自己的画被弄得脏兮兮的那天起,直树就窝在三坪大的房里,足不出户,也不吃饭,一直盯著满是尘埃,看不出原样的作品。两天后,他饿到受不了,出外觅食时才知道,那对父子的洋房发生强盗杀人案,卖珠宝的嫌疑犯被通缉。直树大吃一惊,前往洋房。他想亲眼确认那幅画是被抢匪偷走,而那对父子还好好地保存自己的作品。
抵达洋房的直树不顾警察劝阻,不顾一切地爬进屋里,期待看见自己的画。当面树进屋时,映入眼帘的是走廊尽头、淌在壁钟旁的一滩血迹。地板被大范围的血迹染成黑色,直树当下清楚感受到命案现场的真实。然而,他并未停步,被警察抓住以前,他冲进三楼,然而到处都找不到自己的作品。
直树被警察从屋里拖出来,接受侦讯时,又哭又叫地说明来龙去脉,再三强调:「抢匪们把我的画全偷走了,把画拿去艺廊卖的男人就是凶手。」然而,警方嗤之以鼻。屋里的确翻得乱七八糟,但大部分财物并未丢失,更何况是不怎么有名的画家作品,更不可能遭窃。事实上,直树也没见到墙上留下挂画的痕迹。
道树回家后,再次把自己关在房里,漫无目的地任时间流逝,一幅画也画不出来。
艺术界的汰换率很快。无法动笔的新锐画家,转眼间就失去容身之处。再也不能用画画来赚取生活费的直树为了生活,过回打工糊口的日子。这样的状态持续几年,一天,直树感到右脚根部隐隐作痛,但他以为起因于站著工作,所以没怎么放在心上。
当疼痛愈来愈强烈,变得难以忍受后,直树终于去看医生。经过无数次繁琐的检查,主治医师绷著一张阴郁的脸说,死神在他的大腿埋下定时炸弹。
直树以抓住最后一根浮木的心情尝试过化学疗法和放射线治疗,两者皆无法阻止年轻的癌细胞精力旺盛地成长。最后,主治医生将安宁病房推荐给跌落绝望深渊,陷入忧郁的直树。因为降临到自己身上的净是一些不讲道理的事,直树甚至觉得自己不再是自己,对他来说,要下任何判断都变成一件麻烦的苦差事,便听从建议。此外,这间安宁医院受到大自然围绕,他心生好感。
当直树抵达安宁医院时,不禁怀疑眼睛。这里是他几年前为了寻找自己的画而待过的命案现场。这是命运的恶作剧,直树空虚的胸口涌出丑恶的感情。
直挂住进会经带给他信心,最后又把他推进深渊的父子洋房,为了留下自己活在世上的证据,以丑恶的感情为颜料,他再次拿起画笔。
没想到……
3
「没想到,我还是画不出。构图勉强可以,但创造不出颜色,无论怎么试,就是无法创造出以前那种鲜艳灵动的颜色。」
我结束与内海意识的同步,睁开眼睛。他抱著头,吐出胸中积郁地吶喊。
他恐怕已经丧失自信,施展不开。我在心里喊话,但他听不见我的声音。然而,听不见也无所谓。这种事,当事人要比我来得清楚多了。
我不理会抱著头的内海走向门口。思绪纷杂,解开七年前命案的关键就藏在内海的过去中。内海的画、下落不明的小孩消失到哪里了?为什么那家人要把脸遮起来呢?只差一点,只要齿轮全部咬合,一切就水落石出,我会用思路清晰的脑袋解开谜团。
……啊!差点忘了。我踏出病房的前一刻猛然回头,对内海下暗示:「今晚不要锁门。」内海睁著涣散的双眼点点头。很好。我心满意足地踏出病房时,那幅放在地上,夕阳脏污的画散发出撼动灵魂的火红色彩。
这次行动也非常顺利。当天看过内海的心结,我就趁值夜班的中年护士和做记录的棻穗不注意而溜进房间。如同我白天的催眠指示,房门没锁。
我有些兴奋。明白内海的状况后,我在院里晒太阳思考。我须告诉内海一个说法,因此绞尽脑汁地思考到黄昏。这样就好了。我终于找到一个假设,梳理清晰七年前的命案。接下来只要进入内海的梦,确认正确性。倘若一切顺利,就能顺利斩断内海的心结。
室内黑漆漆的。我看清楚内海前,先听见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不禁严阵以待。然而,当我听见夹杂其中的嘟嚷,终于明白状况。
「我不想死……可恶……为什么是我?」内海一字一句夹著呜咽。当我的视觉逐渐熟悉黑暗,便在床上捕捉到缩成一团,扑簌发抖的身影。
这就是他锁门的理由吗?我恍然大悟。内海不想让其他人看到他这德性。内海没发现我,沉溺在死亡的恐惧中。今天月初,少了月色,房里的黑暗无垠无涯。
我定睛一看,内海似乎没要醒来。他闭著双眼,言语支离破碎。可能是处于止痛的麻药所引起的谵妄状态。再过一会就会进入深层睡眠吧?我抬头望发抖的内海,耐心等待。又过十几分钟,内海逐渐冷静,传来微弱的呼吸声。
终于睡著了?接下来就是我的工作时间了。我闭上眼睛,进入他的梦。
再度睁开眼睛时,我还在内海的病房。我一时以为行动失败,但马上发现这不是现实,而是梦中。首先,病床上的内海坐在窗边的椅上,他拿著画笔,和画布大眼瞪小眼。现实应该已经深夜,光却从窗户照进。此外,有一项特别之处证明这是内海的梦境。
这个世界没有色彩。
宛如早期的电影,世界由白与黑及介于其中的灰色构成。窗户透进的阳光并非金黄,而是淡淡的白色。原来如此,这就是内海眼中的世界。自己的画受到否定,他不崖丧失自信,就连灵魂的色彩,对于这个男人来说最重要的事物也失去了。
这么说来,狗好像本来也看不见颜色。我在现实世界能够分辨颜色,因为我的本质是死神;就像我感应得到腐臭,这不是靠狗的视觉,而是死神的感觉。
我走近窗边的内海。内海依旧握笔,狰狞地瞪著画布。然而,笔纹风不动。
「你在干么?」我出声问他。
内海终于注意到我,他瞪大眼。我已经习惯这种反应了。